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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用得上末将的地方,尽管吩咐。”石雄立于下首,毕恭毕敬地行礼,“当初若无大人提拔,末将焉能有今日?末将宁可舍弃功名利禄,也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好,好。”李德裕赞叹了两声,请石雄落座,将自己与李怡的谋划大致说了一遍,又对石雄道,“这些年你隶属振武军,一直待在东受降城,熟悉边关动向。我想让你往塞外走一趟,打探回鹘军情,寻找公主下落,你意下如何?”
石雄拱手道:“大人有令,末将万死不辞。”
李德裕闻言大喜:“好!有你替我打探消息,我在朝中才敢放开手脚。去吧,我会写信向振武节度使借人,再替你备足盘缠,保你无后顾之忧。”
“谢大人。”石雄俯首道谢。
……
此刻慈恩寺佛精舍中,李怡正拿蔫头耷脑的康承训打趣:“半年不见,你妻子也娶了,宅子也置了,眼看就要有儿子了。我看你这次在回鹘受的伤,相当值。”
“殿下当时就不该把我送回长安,放我在西受降城自生自灭多好!”康承训泫然欲泣,“我若不回来,家里也不能趁着我卧床养伤,左一句“无后”,右一声“绝种”的,拿冲喜当借口逼我成婚。”
“男儿娶妻生子,天经地义。我看你这婚就成的很好,妻子也是名门望族,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殿下……你教育我?”康承训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想当初是谁为殿下指点迷津、出谋划策……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不如殿下还是行行好,带我一起去回鹘吧。”
“你新婚燕尔,乱跑什么?好好为将门添几只小老虎,热闹热闹。”
“什么小老虎,我如今成天在家对着一只母老虎,骨头都快被拆了。”
李怡放声大笑,拍了一下康承训的肩:“敬辞,你知不知道,我好生羡慕你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矫情。”
康承训撇撇嘴,说回正事:“殿下一个人去回鹘,我总归不放心,要不带上赵缜?”
“我又不是没去过回鹘,轻车熟路的,你担心什么?”李怡安慰他,“你乖乖留在长安,配合着赵缜打点好茶马生意,我也就放心了。”
“好吧。”康承训挠挠下巴,叹了口气,“神策军至今还在搜捕殿下,殿下在外多加小心。王宗实说,光王宅一切平安,孩子们都好,王才人时常会出宫看望孩子们,有她在,天子也不敢为难他们。可惜十六王宅里的眼线盯得太紧,他不便前来看望殿下,请殿下恕罪。”
“无妨。知道家宅平安,孩子们都健康,我就知足了。”李怡浅浅一笑,眼中多少含着一丝无奈,“你带话给王宗实,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只管照顾好孩子们,不必替我担心。”
“是。”
康承训别过李怡,出门望望天色,但觉夕阳无限好,晚霞胜绮锦,十分没有心情回家,遂决定再往光王宅跑一趟。
当他扮成波斯商人登门时,宝珞正巧在与王宗实道别,准备回宫。
这些年宝珞与晁灵云常来常往,自然也认识康承训,加上手里有花不尽的闲钱,没少从他手里买入宝货。是以康承训向她行礼时,她两眼弯弯,熟稔地笑道:“康大哥快快免礼,什么才人不才人的,就是个虚名罢了。可惜今日你来得不巧,我正赶着回宫。王内侍,你带着孩子们好好挑吧,有看中的东西都记在我账上。”
王宗实连忙摆摆手:“这怎么当得起,光王宅上上下下,已经给才人添了那么多麻烦,哪好意思再让才人破费?”
“东西是送给孩子们的,你客气什么?”宝珞翻身上马,别过众人,笑着策马离去。
康承训望着宝珞的背影,由衷赞道:“才人真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
“可不是嘛,过去她和晁娘子成日吃喝玩乐,我还不觉得,如今真是患难见真情。”王宗实揉揉发酸的鼻子,唏嘘道,“才人为了保护光王宅,一再顶撞圣上,圣上那脾气你是知道的,结果龙颜大怒,只给了才人那么低的位分。我听宫里人说,圣上原本是想立才人为后的,就是朝中阻力太大,只有圣上一意坚持,偏偏才人还为了光王宅一直和圣上拧着干,这才气得圣上丢开手,将此事作罢。”
康承训安慰两眼发红的王宗实:“别难过,我看才人视虚名如浮云,也未必乐意让天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封她为后。”
“是啊,才人自己还说,当了皇后束手缚脚,出宫就没那么自由。唉,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主子们啦……光王他还是秃着脑袋吗?”
康承训嘿嘿一笑:“是啊,还秃着呐。”
王宗实哀叹一声,挤出了两滴眼泪。
康承训忍着笑,将李怡交代的话转述了一遍,王宗实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好,好,只要光王平安就好。孩子们有我照料,绝不会出差池。”
“嘿嘿,有你照料孩子,光王自然放心。”康承训掂了掂肩上的货担,准备往内宅走,却被王宗实伸手拦住。
“光王宅都这样了,你还来打秋风?去去去!”
“王内侍我警告你,你替王才人省钱,就是替圣上省钱,就等于背叛了光王!”康承训一个帽子扣下来,趁着王宗实目瞪口呆,溜进了内宅。
第237章 再遇石雄
塞外自古是苦寒之地,一进十月便是北风卷地,飞雪连天。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就是彪形大汉也挨不住这么冷的天,太和公主和晁灵云更是只能躲在帐中,寸步不出。
正从长安赶往草原的李怡根本不知道,自己与晁灵云分别时,晁灵云腹中已是珠胎暗结。
如今她大腹便便,为了保护未出世的孩子,不得不蛰居回鹘部落,处处委曲求全。
夜半时分,猛烈的朔风吹得大帐呜呜作响,却掩不住太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晁灵云整个人缩在屏风后,捂着耳朵,死死盯着铫子下跳动的炉火,在漫长的等待中忍受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乌希特勤终于醉醺醺地下了床,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裳,踉跄着走出大帐。
窜进帐中的寒风瞬间惊醒了晁灵云,她打了一盆热水,身体笨重地走到床前,唤了一声:“公主。”
一只雪白的手伸出来,床帐被掀开一角,露出卧在凌乱被褥间的玉人:“灵云,扶我起来。”
晁灵云连忙牵住太和的手,扶她坐起来,又将盆里的手巾拧成半干,替她擦洗。
太和一身白雪抟就的娇肉,斑斑驳驳全是青紫,她闭着眼睛,累得都坐不稳身子,却还是喃喃念叨:“你身子不方便,以后夜里就好好歇着,别伺候我了。”
“公主,如今我只能为你尽这点力,你就当成全我吧。”晁灵云低着头,愧疚不已,“都怪我这身子不中用,当初还夸口说什么保护你,如今反倒要你护着我。”
“说什么傻话呢,我能看着自己的小侄儿出生,不知有多高兴。”太和脸上浮起一层暖暖的微笑,闭着眼,仿佛冥冥中已经看见了小娃娃呱呱坠地,“等十三弟知道你给他添了个孩子,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晁灵云想到李怡,忍不住也笑了:“会的,他这个人总是一惊一乍的,明明是我怀孕生子,他每次都比我还紧张。”
“真好啊……”太和感叹着,在晁灵云的帮助下换好干爽的寝衣,重新躺下。
床帐中不再发出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晁灵云在床前静静守了好一会儿,才端起盆倒掉污水,在自己的床榻上躺下。
为了笼络乌希特勤,说服他率部南下,太和公主,或者说回鹘可敦,如今已委身于乌希特勤。
可惜乌希特勤好大喜功,一心想着与黠戛斯决一死战,收复回鹘王庭,让各部落的都督愿意拥立他做可汗。为了实现野心,他需要占有可敦,却拿她南下的建议当作耳旁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