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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尔慕却是丝毫不听她恳求的。
“这话也是奇了,说得好像是我在仗势欺人似的。照你这样说,殿下知道了,是不是还要拿我问罪?”
他在对方一连串的告罪中,将掩着口鼻的手放下来,在半空扇了一扇,极是趾高气昂的模样。
“殿下爱马,向来都拿马当宝贝。能侍候殿下的马,是一件有福气的活儿,也不是胡乱什么人都能插手的。你们可记清楚了,不要胡说八道的,错了规矩。”
“是,是。”那妇人低头哈腰的,“是奴婢糊涂了。”
她望一眼崔冉,目光显然是无奈,却也不能不依,只能道:“那你便跟着我来吧。正好,马吃的草料已经抱过来了,你动手添进去就完事了。”
崔冉点了点头,正要跟着走,不料又惹了那尔慕不痛快。
“等等,”他扬声道,“既然是干活,就得有个诚心的样子。不过顺手添一把草料罢了,和喂猫逗鸟似的,让别人瞧见了,没的以为咱们王府里尽养闲人。”
他向马厩里头望了一眼,脚尖抬了抬,终究是不肯踏进去。
只轻飘飘道:“那你顺道把马也刷了吧。”
崔冉闻言,不由得身子一僵。
一旁那妇人更是连连道:“您说笑了,这刷马的活计,头一回上手的人做不来。您放心,等一会儿马吃完了草,奴婢动手,保管给它梳得妥妥当当的,让殿下满意。”
那尔慕却丝毫不理,“谁还没有头一回呢,一回生,二回熟,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着,还要向那妇人道:“你来,我有事交代你。”
不过多时,马厩里就只剩下崔冉一个人了。
他望了望低矮昏暗的马厩,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
那尔慕看起来骄横泼辣的一个人,什么心机也掩不住,都挂在脸上,倒难为他在这里心思细,还特意将管事的妇人支走,以防有人帮了他,让他落了轻松。
他不过是一个俘虏,让赫连姝捡回来的人,竟也能令人如此忌讳。
北地的天暗得早,冬日里,酉时初就黑透了,马厩里又阴暗,也不点灯火。若要做事,便要趁天色还亮的时候加快动作,不然越往后拖,越不方便。
他硬着头皮,向里面走去。
马厩里热烘烘的,尽是马呼出来的热气,挤在狭小的围栏之间,倒是比外面要暖和上不少。只是气味不好闻,既膻且臭。
他将衣领向上扯了扯,忍过胃里那一阵翻涌,走进去,一眼就瞧见了赫连姝平日里常骑的那匹马。
马也认得他,吭哧着鼻子,向他甩了甩头,不像是很欢迎他的模样。
他心里道,这大约还是记得初见之仇。
那时候,他畏赫连姝如虎,被她扯上马挂在前面,颜面扫地,也不敢与她争什么。自己摸索着下马时,还笨手笨脚地扯了马鬃,惹了这马好大的不乐意。它如今瞧见他,有些意见,也是很应当的。
他不由就有些懊悔,要是早知道有今日,他在途中一定同这马好好打交道。
自从被赫连姝带在了身边,这一路上,但凡是赶路的时候,他都是坐在运物件的车上,随着车走。只因一来,他不会骑马,二来,以赫连姝的脾气,绝不可能带他共骑,让军中的其他人瞧见了,也不好看。
再加上他见了高头大马,总有些发憷,从不敢往跟前凑。
所以,他和她的这匹宝贝坐骑,着实是没有什么交情。如今想来,十分唏嘘。
假如当日里忍着害怕,和它亲近几分,想来如今便好办许多。只可惜,眼前后悔,也是没有用的了。
干草在墙边,是事先预备着的。
他走过去,抱起一捆在怀里,立刻就被呛得咳了几声。枯黄的草尖干硬,很是扎人,有支棱出来的几根,拂在他颈间,惹得他浑身都难受。
他将草扔到食槽里,马打了个响鼻,抬头瞧瞧他。
“吃吧。”他小声道。
马的眼睛乌黑,又圆又亮,打量了他两眼,才低下脖子去,不紧不慢地开始进食。舌头一伸一卷,就将干草吞进嘴里,咀嚼的动静颇大。
他握着手里的毛刷,不由得有些紧张。
刷子是方才那妇人给他的。她只来得及粗略交代几句,便让那尔慕给喊走了,临走前一步三回头,极是不放心的模样。
崔冉自己也觉着,心里很是没底。
他往马跟前一站,小腿肚子就忍不住微微发抖,还刷马呢,说出去可不要笑坏人了。
无奈,那尔慕说了,他晚些是要来查看的,要是到那时活还没有做完,少不得又要惹他一阵冷嘲热讽,还不知能生出多少事端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那个,”他将毛刷握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我趁你吃草的工夫,给你梳一梳毛,应当没事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