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罢,也不顾鹦哥儿气得眼睛发红,语调轻松道:“我们王府大,人手常有不够,殿下大约是知道我管家为难,这一趟倒是带回来两个干活的。转头我该怎么谢殿下才好。”
崔冉看着他的模样,连苦笑的力气也不大挤得出来。
他自从进王府的那一天起,就在心里警醒自己,他身份尴尬,毫无根基,许多时候少不得要低头服软,只求别犯了旁人的忌讳,能平平安安地在王府里活下去。
听闻这那尔慕性子跋扈,他便想着,改天该寻个由头前去拜访,须得打消对方的疑虑,向对方表明,他绝不会去争什么,赫连姝的宠爱,他半点也分不走,只拿他当王府屋檐下的一个影子便是了。
却没能想到,才见第一面,对方就已经对他怀有这样强烈的敌意。
“别说了。”他极小声对鹦哥儿道。
又抬头面向眼前的人,“请问马厩在何处?”
“公子!”鹦哥儿一跺脚,压着声音道。
那尔慕扬了扬眉,脸上写满了将他管教服帖的得意。一转身,便向一个方向走开去。
“跟我来吧。”
鹦哥儿气得要哭,拽着崔冉的衣袖,不许他走。
“公子,咱们不听他的又能怎么样?他总不能把咱们强拖了走。”他道,“等晚些殿下回来了,我就不信她不护着你。”
崔冉垂眸望着他,只觉无奈。
他怕的,恰恰是事情闹到赫连姝跟前。
以她的性子,大约是不会叫他当真去做牵马喂草一类的活计,这一点上,他倒还是信她。但然后呢?
那尔慕是她宠爱的小侍,她总也不会如何处置,无非是申斥几句,不痛不痒的,也就过去了。可是如此,无异于他刚到王府,就多了一个仇人。那往后的日子,只能是更加难过。
与其去硬碰,惹得后患无穷,还不如眼前低头吃亏,或许还能换几分安宁。
“我不要她护我。”他低声道,“放开吧。”
鹦哥儿仍握着他的袖子不放,前头的那尔慕便回过头来,瞧着他们这副拉拉扯扯的模样,神色不咸不淡的。
“怎么还这样舍不得,又不是以后见不上了。”
崔冉暗暗咬紧了牙关,只轻轻地将自己的袖子往外扯,安慰道:“放心,我不过是去一趟,不会有什么事。你要是担心我,记着晚上替我多上些药就好了。”
如此,才算是将鹦哥儿劝服了,自己跟着那尔慕往马厩去。
马厩在王府的西头,距离主子的住处自然是极远的,贴着外院墙,为的便是气味一概不会散进来,扰了主子的清净。
边上就是角门,平日里送菜、送水的车进出的,来往的人既多且杂,难免有些水迹污渍一类的掉落,渗进青砖地的缝隙里,不怎么洁净。
这都是外院里粗使杂役做事的地方,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侍人,轻易都不肯踏足。
那尔慕掩着鼻子走进去的时候,管事的妇人立刻就迎上前来。
“这大冷天儿的,您怎么过来了?”
“带一个人过来,侍候殿下的马。”他道,“你那日里不是和我提,说是马厩里的人手不够吗。”
因为袖子遮了半张脸的缘故,他说话时听起来稍有些瓮声瓮气。
那妇人像是怔了怔,就抬头往他身后看过来。
崔冉低头站着,任她打量。
马厩里腌臜得很,所幸如今是冬天里,没有什么蚊蝇,但气味仍旧十分浓烈,单是站在口子上,也熏得人一阵阵地头晕。
妇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两眼,目光在他的衣衫上格外多停留了一会儿,仿佛是有些疑虑。
“这是……?”她搓着手道,“好像有些面生呢,在府里头不曾见过。”
那尔慕也并没有瞒她的意思,眉毛一扬,就道:“是殿下新带回来的。”
对面微微一愣,“哟”的一声,脸上立刻就露了几分为难。
“多谢您想着奴婢这里。”她咧嘴道,“只是咱们马厩里头,肮脏不说,活计也重,那大马比人还高,一个男子进来,怕是也干不上什么活儿。”
她看着崔冉,“瞧他这瘦瘦弱弱的身板,要是有些什么不好了,反而恼人得很。”
那尔慕就冷冷瞥她一眼,“你是瞧见个男人,就心疼了?”
“哎哟,您可是和奴婢开玩笑了,奴婢哪能有这个胆子。”
对面被吓唬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张脸比黄连还苦,额上眼角都堆叠着皱纹,偏偏还要勉强赔笑,就显得很是滑稽。
“您平日里待小的们好,咱们哪里敢忘。”她道,“只是殿下知道了,万一怪罪下来,不是奴婢这等低贱的人能够担待的。还请您可怜,让奴婢在殿下跟前囫囵保住脑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