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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之后,我托母亲去魏家说亲,父亲却说不着急,要我等一等。这一等仅仅过了一个月不到,魏武侯的父亲竟主动上门说亲。亲事定下了以后,魏家还放言此生都不纳妾!”
“我高兴坏了!殿下,你能体会罪妇的心情吗?”
萧岚没功夫体会,大冷天的牢房里寒意瘆人,茶水凉了一小半,她抿了几小口下腹暖暖胃,依然是那句话,“你还有半盏茶的功夫。”
“我成婚后一个月就有了生孕,也就是那时候我才发觉,魏武侯竟早早与南州的罪臣之后韩澜漪暗结珠胎,他还将人接到了京城,养在外头。罪妇至今记得,他冷冰冰的对我说,只要韩澜漪诞下了庶长子,侯爷的爵位就给他。”
“我当时绝望、无助、痛楚无人问津!”温檐说至此处时,憔悴惨淡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可声音毫无泣诉,她自嘲一笑,“我不得已,在快要生产的前一个月用了催生的猛药,孩子的确在赶在了韩澜漪之前,可一死一病。”
听到这里,萧岚毫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一病,大抵说的是大伯兄魏荣。
可一死说是谁?世家大族若是有了死胎,都是要记录在名册的,祠堂也会有她|他的一牌之位。
萧岚转念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无聊了,竟然关心起温檐的疯举,她捧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后来,我使了些法子,让那对母子消失!”温檐的眸光浸满了怨毒,“可老天不长眼,让那对母子又活了回来。老爷彻底冷了我和两个孩子,但是他死了。”
“哈哈哈哈—”
“他死了,再也不能护着那对母子和我做对了!我终于能放手去做,只是,老天还是要眷顾那个庶子,让他救了殿下您。”
这后面的萧岚也都知道了大概,她将一盏茶喝到了底,没回应一个字给温檐,而是起身抱着汤婆子要离去。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嘶力竭。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爷为了那个贱人竟如此糟践我!我不甘心,我不愿意,所以我让人抹去了魏瑾的户籍,要他李代桃僵冠以我儿的姓名去博功名和利禄!这是那对贱|人母子欠我的!要那庶子勤勤恳恳一辈子,大齐的战神、殿下的驸马、还有荣国公的义子都是属于我儿魏霖的名字!而不是那个庶子魏瑾!”
萧岚的脚步猛然顿住,头上的珠钗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闪烁着涌动的光辉,却盖不住满室的阴暗。
她迟疑的回过头,回应了温檐的第一句话,“你说什么?”
温檐扭曲阴森的笑起来,“殿下这么聪明,怎会听不懂?”
从刑部大牢里出来,萧岚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思绪随着晃晃荡荡地马车也是乱七八糟。
她吩咐车夫先去荣国公府寻邱赫,管事的告知萧岚邱和在军机大营,车夫再驾着马车前往军机大营。
得知萧岚殿下光临,邱赫命人将营地里帐篷收拾一番,那些男儿家粗犷甚至有一些邋遢的都收了起来。
得知萧岚问的是义子,邱赫的严肃的神情多了几分慈爱,“他初来乍到时大抵不习惯,学问跟不上就罢了,体能也跟不上,甚至不如萧茵殿下跑得快。夫子说他没有做学问的天赋,老臣教他武艺生怕伤出个好歹来,干脆就辞退了。”
魏驸马初入国公府的那几日,萧岚恰好染了病不在。国公府的学业是文武兼备的,唯有小郎君和小娘子的武课有些差别,小郎君的要更加苛刻。
“不过好在这小子有不服输的鼓气,再回来时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即便文学造诣依旧跟不上,但他胜在勤学刻苦,不论何时何地,手里都拿着一卷书。武学嘛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谈起这个,邱赫的眸中洋溢着欣赏和佩服,“他的年岁最长,虽然基础不扎实,但学的很快,简直就是天生的将军。”
“荣国公可有发觉后来的驸马和之前的有什么不一样?”萧岚思忖了半响,补充道:“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邱赫想了想,“要说不一样那就是眼神。初来乍到的他眼神里都是稀奇和好玩,后来大抵是被温氏训狠了,归来时眼神就变了,看谁都是防备。”
看谁都是防备?萧岚陷入沉思。彼时外头传来校对的练习声,邱赫告罪请辞要去监督,萧岚也不久留,坐上马车回府。
看着窗外徐徐倒退的街景,脑海里闪过了一幕幕的走马观花。
驸马不喜欢她唤自己霖郎,甚至,在最近的几次鱼水之欢时,他一边又一边的要求她唤他夫君、郎君,就是不同意她唤霖郎。
那个叫韩元的年轻公子,不仅仅是眉眼和驸马生的相像,现在想来,就连轮廓也有一些相似之处。
京都的世家子弟,怎会如此清楚南州韩氏糕点铺的位置?他还会做秘制烤鸭的炉子,要知道,厨艺于一家食谱来说是立身的根本,按理说绝不会外传的。
鸿秃对那个农家小院熟悉的就像是回自家门一样,那个挂在墙上的水袋,驸马竟然知道用绢帕擦拭不会刮花了水袋上的宝石,显然不止擦拭过一遍。
驸马和她说,倘若他不是魏武侯的嫡子,没了侯府的风光,他也要为她挣一份诰命回来。
倘若,倘若驸马就是韩澜漪的儿子,那么在南州学堂的人又是谁?
萧岚的思绪乱成了一团麻,明明有很多迹象表明温檐说的是真的,可她不敢冒险去信一个会以腹中胎儿为赌注的女人。
魏决在殿前失仪了以后就闭门不出,尽管他不少同僚都去劝说、鼓气,可这个坎儿他这会儿心里没过,定然不会现身。
驸马倘若是魏瑾,那么他也没了袭爵的资格,温檐此时爆出驸马的身世自然是让大伯兄年关顺利袭爵。
魏族,没有适龄的孩子。
只是他们不知,新律规定:宁缺毋滥。
没有适合的宁愿空着。
马车行至府邸门前停下,萧岚进去时恰逢门房的递来一封信,“是南州总督上官大人寄来的。”
萧岚打开信件,看完后险些站不住脚。
“定是受了风寒,快扶殿下回屋。”翠竹也在刑部大牢,可她并没听懂魏武侯夫人说的话,纯粹以为萧岚受了风寒,忙搀扶着人回到瑶光殿。
躺上了拔步床,萧岚竟直接晕了过去。
她梦见小时候在围场遇刺,那个小郎君挡在他的身前,说:“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换我还给你!”
萧岚莫名其米爱。
说着,小郎君就扑向了刺客。
接着,梦境陡然一转,那个小郎君浑身是血的昏死在她眼前。
“快救他!”萧岚惊醒地坐起来。
外头竟已天黑了,只是大雪依旧。
“梦魇了?”驸马的声音入耳,冷白如玉的手握着锦帕要给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萧岚不动声色地避开,往拔步床里头挪了挪。
这一细小的动作,却狠狠刺痛了魏瑾,他紧了紧锦帕,搁在萧岚的身侧。
他在城外巡防营听说了萧岚晕了过去,匆匆回府的路上又遇见了姚仲仁,也得知了萧岚见了温檐。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会到来,可真真等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驸马,年后便是祖母的寿辰了,我想和你一起画一副百寿图给她老人家。”
魏瑾知道,萧岚需要试探,他还是应了下来,“好。”
“你现在就画一些让我瞧瞧。”萧岚接着道。
魏瑾并未反应,而是起身绕不到屏风的后侧的书案。
萧岚侧头看去,屏风厚修长的身影将罗纹纸缓缓平铺,修长的直接拿起狼毫笔杆往砚台沾了沾,之后莎莎的响声从屏风后溢出。
昏暗的烛光模糊了驸马的侧颜,他身躯挺拔,执笔的动作一气呵成,没画多久,他便搁了笔,在等着干了片刻,将那纸对折捧着走回拔步床边,递给了萧岚。
萧岚竟有一瞬间不敢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