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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仅是“点个香”的功夫,曹越又气喘吁吁地狂奔回小店,直直站于她面前。
“?”萧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你最喜好海蛎煎,我给你买来了。”他将手上莫名多出来的食盒置于桌上,打开盖子,便见一盘鲜香之佳肴盛于其间。
海蛎颗颗饱满,被轻柔地裹挟于金黄色的蛋液粉浆中,边缘焦黄,葱油与海鲜之香气交织相融,一看便叫人忍不住咽口水。
“我什麽时候告诉过你我喜欢这个了?”萧秋笃信自己从未提及。
曹越却认为喜好最重要,只是叫萧秋别顾虑那麽多,别让海蛎煎凉了。
他潇洒地一抹额间汗珠,跨步坐回桌对面,埋头吃起自己那碗鱼香面。
萧秋心中有诸多不解,但曹越猜得不错,她眼下之欣喜胜过一切,怎可辜负美食?
毕竟自打她几年前离开闽地,就再没品味过这等美食了。
她也不知曹越是如何瞬时变出海蛎煎的,更不知不靠海的隶州,何处能寻来鲜美海蛎……
这家伙,不会又是以一袋银子了事的吧……
萧秋心中叹气,这人情,终于还是欠到自己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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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曹萧二人吃饱喝足閑逛完,再次翻墙回到承府,“瑶台轩”宴席正巧散场。
有一衆下人收拾残羹冷炙,衆世家子弟赏脸送富户们离府,转而皆十分潇洒地各自回卧房去了。
庭院假山之后,他们确认四下已无人时,才从昏暗处缓缓探出头。
萧秋觉着这承府不大对劲,蹙眉道:“曹相允,这承府是不是不干正事啊……我们是来听学的,这整整一日,居然连个教书先生的影儿也没见到……”
曹越心想:原来你也知道,你去各家是听学的。
萧秋看他半天不应,不满地擡膝假意踹他一脚,道:“你在‘逾白斋’待着不好麽?来承府干嘛?”
“明年入春后有望恢複科举……我来外头备考。”
“……你是说,李氏李文心主张的那个改革?”
“嗯。”曹越点头,他说着,似被无意拂过的夜风挑拨起愁绪,有些无可奈何地苦笑。
与前朝不同,大熙初立之时,世家就联手废黜老祖宗传了数百年的科举制,只留得世家子弟任官。如今,改革无处可阻,考学恢複在即,曹氏以退为进,也盼望本家之人力压那些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平民。
“我出身曹氏,浑水摸鱼得来一个官职再正常不过,但……”
“但你不愿,你说过想靠自身才学。”
当初于长洲夜幕下所言,萧秋依然记着。
曹越隐忧道:“过后,哪怕仅是做个末流小卒,也好。”
萧秋:“可你本就应当真真切切在曹氏内外为人景仰。”
曹越哑然:“我……”
萧秋指向今日大办宴席的“瑶台轩”,道:“我过去也总在看,看各家弟子如何奢靡成性,如何冥顽不灵……可这等人,我是看不完的……”
曹越默然。
萧秋继续道:“后来,我一路走,一路看,结识了些不同的人。虽也是世家出身,却又不同于那些迂腐之人……但最叫人唏嘘的是,这些最能为世家所用之人,连活着都难。我想,你比我感同身受。”
曹越垂眸,声音低沉问道:“禾清对曹氏早有打算,是麽?”
“你想走,不是麽?”萧秋反问道。
“……”他忽而低垂下头,久久未回应。
夏夜蝉鸣依旧,假山之后二人双双缄默。宾客散场后的承府连灯火都供不上几盏,昏黑蔓延,欲吞噬庭院中的一切……
……
“如果可以,我不要那个位置……”
许久后,曹越才缓缓啓唇,语气似是乞求。
他多想抓住根救命稻草,讨得个喘息之机。
多想离那些烂摊子远些。
多想忘了血溅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
“考学前这段日子,我陪你。至少在承府,没人可扰你。”萧秋答应道,弹指间竟悄然点了个与明灯无异的鬼火,驱散攀附于曹越身上之晦暝。
她先前已知曹越绝非面上那般浅显,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从他眸中望见难以胜言之郁愁。
她好似已经窥得答案。
却不能于此时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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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秋判断得不错,这承府所谓“听学”,正是那些纨绔子弟聚衆撒欢之借口。
承诚带着一衆下人回到隶州旧府邸,府内连一个能压他一头之长辈也没有,他又为何要废那个功夫去寻个多事的“教书先生”?
于是,承府从早到晚都充满了快活的欢声笑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