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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先睡两个时辰。”秦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多少好事。”
两人这会儿都是一身连泥带水,看上去狼狈可怜,若非刚才所有人都阵脚大乱,也不至于缠着他们追问。现在秦鹿点了出来,曹瑜也像游神乍回一般醒悟:“秦娘子说得极是,你们得先休息。”
凤曲张了张口,却被秦鹿压住手腕:“乖,听话。”
凤曲千言万语都被他这一句逼走,默默垂眼片刻,和五十弦一道上了三楼。
等到两人离开,大堂内静得针落可闻。
秦鹿却没动作,而是一撩裙摆,堂而皇之地在堂内一坐。其余人本想散去,但看他架势不对,一时停下脚步,左右相视,曹瑜多年行走江湖,精通世情百窍,自是理解秦鹿的用意。
当即他便拉上华子邈一齐对秦鹿一礼,压低话音:“秦娘子还有什麽高见?”
“果然瞒不过曹大侠,妾身确有一事请教。”秦鹿话虽如此,却也问得相当直白,不等曹瑜礼节性地往来几句,他已径自开口,“诸位对瑶城官治可有什麽想法?”
衆人皆惊,顿时吞吞吐吐,都不做声。
曹瑜抱拳失笑:“江湖老粗哪懂大人们的事?娘子不要为难我们。”
秦鹿道:“我也料想你们会是这样态度。可我家夫君古道热肠,刚到海内不通人情世故,诸君看个新鲜也就罢了。此事闹到现在,官府多半不会纵我们全身而退,为免拖累诸君,我有一计可送各位趁早离开宣州。”
话音刚落,一衆考生瞬间焕发生机:“此话当真?!”
秦鹿笑意如旧:“当然。”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因这个喜讯雀跃起来。
他们争先恐后向秦鹿示好,但也有一部分,在欣喜之后又想起失联的同伴,于是挂上愁容;或者自始至终便沉着面色,细心端详。
比如曹瑜和华子邈二人,听罢秦鹿的建议,华子邈瞬间暴跳如雷:“怎麽可以!不是都说是瘟疫了吗?既然这麽严重,我们走了,雪昭他们该怎麽办!”
曹瑜也道:“如果真是瘟疫,我们身上有没有携带疫病还是未知。此时贸然进入邻城,恐怕对那边的百姓也是一次灾难,我想,我们也不能着急,至少还要观察几天……”
“你们这是什麽话?你们有队友病了,可我们全队都没病啊!”
“病了的也是命数,已经有穆姑娘给他们医治了,这都救不回来,神仙也没办法。”
“凭什麽说我们也有病?!是见不得别人好麽?”
另一派也跟着争论起来:“你们吼什麽?有理不在声高,曹兄说两句实在话,一帮自私自利的小人不觉惭愧,反而得意起来了!”
人群很快分作两列,各持己见、争吵沸天。
一向冷静稳重的曹瑜难得乱了阵脚,不得已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鹿,却见这位夫人眼蒙白布不发一言,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好像作壁上观,正冷眼欣赏着一场好戏。
莫名地,曹瑜便感到一阵脊背发寒。
不知为何,他仔细回想秦鹿那几句话,竟感到些许离间挑拨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又相当仔细体贴,实在挑不出错处,而且他也不能理解,和凤曲同行的秦娘子何苦要戕害考生。
秦鹿既不发言,凤曲又不在场,考生谁也不肯服谁。
一边急着追问秦鹿如何出城,另一边又请求秦鹿为百姓考虑,绝不可放出任何隐患。
曹瑜两面为难,劝不能劝,退不好退,身边华子邈还急得直跳,好几次都差点和对立阵营动起手来。
好在秦鹿终于看够了戏,慢悠悠开口:
“想出城的,一刻钟后留在大堂等我。其余少侠便先回房吧。”
说罢,他站起身子,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款款登楼,一句多余的寒暄也没留下。
衆人面面相觑,很快便有人重重一哼,快步上楼,也有人咬紧牙关,一屁股在大堂落座。华子邈和曹瑜都还惦记明雪昭的安危,自然不可能离开,二人毫不犹豫也向楼上走去。
临分别时,还听到堂内窃窃私语,一群人喜不自禁议论着秦鹿的来历和对未来的畅想。
可曹瑜心中总是不安。
说不出理由,他就是觉得秦鹿隐瞒了什麽。但曹瑜没有证据,也没有心情再关心这些。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很清楚,此刻逗留大堂的人,也不可能是他未来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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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觉,但真的沾到枕头时,强烈的困意上涌,他竟然睡得格外安稳。
等到睡醒已近午饭时间,凤曲心下懊悔,可身体实在疲惫到了极点。不管是和胡缨的惊魂一战,还是后来和有栖川野的殊死较量,直到现在回想都还心有余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