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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这麽小的孩子喝酒实在不好,但这种缺德事倾五岳也没少干,凤曲看他的师弟师妹们还是活得很好,个个都比他聪明机灵。

凤曲本意是想摆出老师的架子,直言批评一顿,当然也不可能给柳吹玉酒喝。

可那张小脸一板,他突然又幻视了十一年后的商吹玉。

商吹玉从来不会短他的酒喝。

他要吃要喝要睡要打架,商吹玉都是二话不说极为顺从,难道时势不同,他竟然就要苛待年幼的吹玉吗?!

如此为师不尊、如此欺负幼弱,怎麽对得起今后对他倾囊相助、毫无保留的吹玉呢!

凤曲说服了自己,也无视了柳吹玉年仅五岁的事实。

他把还未动过的酒杯一把推了过去,目光坚定正直,炯炯有神:“喝!”

柳吹玉:“……”

他有种喝完就要被老师拉去拜把子的错觉。

但言已至此,柳吹玉也不会推三阻四。一旁小二看着这对“兄弟”瞪圆了眼睛,但来不及制止,柳吹玉已经捧起小小的酒杯,学着娘亲喝酒时的模样,一仰头,一杯桑落酒尽数入肚。

他放下杯子,咂咂嘴:“喝了。”

凤曲问:“怎麽样?”

柳吹玉回忆一阵,把酒杯递还过来,却不知如何评价:“嗯……”

凤曲噗地笑了,一把按在他的头顶揉搓一阵。

他的笑脸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种异样的真诚和热情。这是柳吹玉随母辗转,颠沛流离几年来都不曾见过的人。

既不像娘亲那样,笑里总带着无奈和苦涩,甚至会和眼泪一起出现,明明伤心极了,还极为勉强地对他微笑;更不像其他的外人,冷笑、嘲笑、假笑,亦或者心思叵测、令人反胃的谄笑。

柳吹玉怔怔看着他,忽然生出一些想要学习的想法。

学他离群索居却从容自在,学他笑对衆生,每一次都那麽坦然。

缓缓地,柳吹玉也挤出一抹笑来。

从下耷的嘴角开始尝试上扬,从审视的目光转向感谢和依赖。柳吹玉竭尽所能效仿着眼前那张完美无缺的笑脸,却在唇弯定型的剎那,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凤曲一惊,离座把他揽进怀里:“怎麽了?不好喝吗?酒坏!什麽破酒,我们以后都不喝酒了!”

柳吹玉埋在他的衣襟,和先前默默的啜泣截然不同,他今天仿佛要抽干所有力气放肆大哭似的,缩在凤曲怀中藏好了脸,便肆无忌惮地嚎啕起来。

凤曲连声呵哄,听他哭得嗓子发哑,幸好大堂里并无其他客人,不至于打扰别人。

直到柳吹玉哭没了音儿,小二默默递了一张干净的巾帕过来。

凤曲把小孩一把搂了起来,对小二轻轻嘘一声,接过帕子,悄悄带着柳吹玉上了二楼。

房门一关,柳吹玉终于擡起头来,眼圈红肿,别过脸去不肯见人。

凤曲就把帕子塞进他的手里,自己背过身去:“我叫小二把饭菜端到房里吃。”

柳吹玉攥着帕子,几乎快把它抠出一个洞。

总算在凤曲出门之前,柳吹玉开口说:“娘是被我害死的。”

凤曲脚步一顿:“什麽?”

柳吹玉颤抖着声音,小声道:

“……是我害死了娘。”

-

柳姬曾是凤仪山庄治下天香楼的一员。

她的相貌谈吐、琴艺歌喉无不绝佳,年少时美名远扬,也曾是天香楼的一代花魁,出了名的风华绝代。

然而某天柳姬受召去山庄献艺之后,回来便遍体鳞伤,醉得一塌糊涂。

整日昏昏沉沉,形神憔悴,熬了一两个月,天香楼请人来看,却诊出柳姬竟然有了身孕。

这对风头正盛的柳姬而言,无疑是毁灭般的打击。

但在衆人尽力劝她放弃腹中孩儿的时候,柳姬又在某个清晨收拾了细软包袱,只身遁入人海,再无音讯。

两年后,明城令和县多了一对柳家母子。

可世道并未因为家里多一张嘴而宽待柳姬。

柳吹玉生得俊俏漂亮,哪怕是个儿子,落在西坊也时常惹人垂涎。柳姬自己更是貌美非常,为了不引注意,更为了不让儿子因为母亲沦妓而低人一等,她只能割坏自己的脸,用昔日抚琴的纤纤玉手为人浣衣。

即便如此,孤儿寡母仍然受尽磋磨。

柳吹玉把一切看在眼中,心疼不已,又无能为力。

而后,他听邻里提起哪家的孩子中了童生。

都说要是能读书识字,一举中第,那才是光宗耀祖,足可颠覆一个家庭的命运。

他就对柳姬请求:“娘,我能不能也去读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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