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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哥走后,他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钻进这个还有余温的被窝里,关上了灯。他脱掉睡衣睡裤,狠狠地往地上甩,洩愤似的。除去了衣物后,光滑的皮肤与柔软的床铺相贴,他觉得自己像是泡进了温水里,身体逐渐回暖,从僵硬变得灵活。
他在这温水池一样的被窝里翻了几下身,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尾游鱼。
手心里还残留着那种紧实肌肉的温热触感,金曜拉过刚才那件已经被他攥得皱巴巴的衬衫蒙在脸上,手往下滑,默不作声地抚摸自己。
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房间里一片黑暗,万物归于寂静。
身体陌生的感觉层叠堆积,他实在忍耐不住时,才微微张口呼吸,像一条被甩在岸边的鱼——渴水,可是怎麽也得不到,于是只能徒劳地张嘴,想象着水的味道和样子,安静地等待死亡。
他想象着那个逃跑者的样子,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到了某一时刻,他不由得弓起腰和脚背,大脑一片空白时,有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滴进枕头里。
第057章 整活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尘封的记忆像发酵的酒曲一样,散发出一股酸涩的味道。
金曜醒来后,觉得心情远没有上次压抑, 但心头却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惆怅和难过。睡了一夜只恢複了体力,精神反而更差了。亮光透过窗帘的纤维钻进屋子, 他伸手把窗帘挑开一个缝,外头灿烂的阳光铺了他满头满脸。
天早已大亮,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发现已经八点多了。门外隐约飘来烤面包和煎蛋的香气,看来薛鹤竹已经起床做早饭了。
如果是平时在家的周末,他一定继续倒头睡到日上三竿, 再随便糊弄一顿午饭。不需要工作的日子, 他没有那种每天早起的美德。心情不好的时候,早起是一种折磨, 他时常心情不好, 可能因为总是无法梦到满意的内容。
不过今天还有事, 他只好慢吞吞地爬起来, 沖了个凉水澡。
莲蓬头里的凉水从头上浇下来, 金曜清醒了不少。他低头看见了身上的几道浅淡的伤疤,有些他记得来历,有些已经彻底没印象了。
金曜下楼想帮忙做饭时, 薛鹤竹和吕池已经把早饭端上了桌。餐盘里,金黄的煎蛋形状椭圆, 边缘焦香酥脆,很完整。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
“哎金曜你来了, 刚要叫你呢,快来吃饭。”
吃早饭时, 薛鹤竹和吕池讨论起找磊哥弟弟的事。磊哥生前在现实里也跟他们碰过面吃过饭,他住在明田市,离薛鹤竹和金曜等人住的安苏市有两百多公里,早饭后出发的话,中午大概能到。
磊哥过生前最后一个副本时,薛鹤竹和吕池还在过一二星的副本。他们本以为出了副本后,回到这栋吊脚楼里,可以一起吃顿饭,歇歇脚再回到现实,但那天他们等到饭菜凉透也没等到。
吕池拿出手机看时,发现磊哥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磊哥没通过那个副本。
他们不知道磊哥家人的联系方式,但知道磊哥就职于明田市二中,于是匆匆离开后天岛前往那所学校。
玩家在副本里死去后,在现实中也会死去,几乎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差。薛鹤竹和吕池连夜坐火车赶往明田市二中,在天刚蒙蒙亮时呆呆地站在学校门口,像两个手足无措的被抛弃的孩子。
磊哥走得太突然了,就在他进入那个副本前不久,他还很兴奋地说自己已经发现了彻底离开这个游戏的方法,希望就在眼前了。然而他死在了离希望差一步的地方。
“吕池,磊哥真的什麽都没跟咱们透露过吗?我总觉得很不合理。”那时,熬了通宵的薛鹤竹靠在校门口的墙上,眼皮直打架。
“确实不合理,”吕池思索了一会儿,“有没有可能是他说过,但我们忘记了?或者他想说,但是不能说?”
这个无解的问题困扰了他们很久,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被遗忘,直到金曜加入了这个协会,旧事重提时,他们才猛然想起自己曾讨论过这个问题。
那天薛鹤竹和吕池在寒风中一边等待,一边不停地刷明田市的社会新闻。新闻上显示,昨天傍晚有一位中年男子在某路口车祸死亡。新闻里提供的男子年龄、职业和被遮挡一部分的姓名都与磊哥相符。
校门口的小贩们陆续摆上了摊子,煎饼果子、手抓饼和豆浆热气腾腾的,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清晨,学生忙着上学,摊贩忙着做买卖和躲城管,没有人知道有两个人陷进了一场无法停止的死亡游戏里,并怀着忐忑的心情打探一位遇难前辈的消息。
十二月初,明田市早上的气温早已跌破零度。校门已经打开,但保安不让他们进去,也无法提供老师的联系方式。磊哥电话一直都无法接通,可能是在事故现场撞坏了。他们联系不到磊哥的家人,也只好等着,直到等到几个老师来上班,并在校门外贴了讣告后,他们才得知葬礼的时间和地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