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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比任何言语更能击穿人心。短短几个字,却透击灵魂,颜端整个人骇然定住,说不出是惊诧还是喜悦。
明明不是情话,明明带着埋怨,甚至满是愤恨,颜端却像听到海誓山盟一般。
他心口猛地一悸,眼前也跟着倏忽受了潮。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和苦楚,溢满心头。清甜暗香中,怀中人和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越走越近,随着距离靠近,形态模样上似乎也越来越相似。
或许墨同尘真就是心底的那个影子?但不管对方是谁,颜端越来越肯定,他与自己关系绝非一般。
可……可那个叫阿端的人呢?那个他送人草编笼子的人到底是谁?说不定只是因为那人不在身边,或者那人永远也回不到他身边,所以他便将我当成那人的短暂替代品。今日他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泪水,通通都是给那个人的……
想到这里,颜端的眸子渐渐深了。
他不是没想过放手。他怎能成为别人的影子?他怎能成为别人记忆的寄托?
可当墨同尘双手勾住自己脖颈拥上来,当墨同尘伏在自己肩头抽噎啜泣,当墨同尘半是埋怨半是恨意地说出那句“你不信我”时,颜端便反悔了。
他知道很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他真切意识到情到深处、情非得已的重量。哪怕自己只是一个情感傀儡,自己也心甘情愿沉沦。当然颜端也清楚,一旦迈出这第一步,收缰的绳便不再控在自己手上。哪怕……哪怕有一日两人走到了尽头……
怀中人忽然微微抖了一下。
或许是此前那盏安神药起了作用,或许是哭累了,墨同尘趴在颜端肩头被睡意慢慢淹盖,身体越来越软,呼吸也渐渐放缓。
“阿尘,阿尘?”
手指还停留在怀中人的发间,颜端微微调整姿势,让对方枕靠在自己肩膀,顺势将人横抱起来。墨同尘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着,人也在半睡半醒间迷离。颜端轻柔地唤了两声,见对方并未应答,料定是睡着了。
睡吧。人生中有那麽多不顺心、不如意,若梦中能短暂放下这些烦扰,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他擡手将怀中人哭湿的鬓角头发理了理,廊下烛火打下来,这张恬静秀气的脸,如瓷器一般细腻无瑕。看去如此纯净的一个人,心中究竟埋着怎样的苦楚,以至于在睡梦中还紧蹙着眉头。
颜端俯身,他想亲亲对方的额头,却因怀中人一挣扎,只亲到了脸颊上那苦涩的泪痕。
“……别走,阿端,你别走……别丢下我!”
怀中人死死扯着颜端的衣襟,双眼紧闭,痛苦地挣扎着。
颜端愣了愣,这几句话加上“阿端”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是谁说过类似的话,又是在何种情景下说的,颜端无从想起。但这种似曾相识之感,却让此时的他心中酸涩难耐。
颜端将人往怀中紧了紧,抱着他轻轻摇着:“不走,今夜我留下。”
第 42 章
墨同尘醒来时,天已大亮。
天青色床帐透进明丽的日光,他睁开眼,直直看着斜铺在床顶的那条光线愣了回神。眼睛酸涩,头有些昏昏涨涨,墨同尘眼睛往身下扫了一眼,衣服齐整,整晚和衣而卧……方想起昨夜之事。
他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撩开帘帐看去,满屋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
阿端呢?是不是趁自己睡着就走了?
急火攻心,加上起的猛,墨同尘眼前忽地一黑,险些摔下床,好在他就近扶住了一旁的雕花床柱。
听见动静的阿禾忙跑进来,上前扶稳他家公子:“公子醒了?公子这是要找什麽?”
“阿端呢?他人呢?”墨同尘伸长脖子努力朝阿禾身后看着,“他去哪了?”
“公子别慌,昨晚不是说今日去熙之先生那里麽,清早食肆刘先生亲自来寻他,一同去的。这次不会有假。”
墨同尘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忽地又想起什麽:“那他可曾留什麽话?”
阿禾摇摇头,恐他家公子忧思,忙笑着岔开话:“天马上热起来了,听闻东街新开了一家竹珠汗衫铺子,细密精致,体感清凉,很是为人称道。公子哪日下学早,可以约着柳公子一起去看看。”
墨同尘“哦”了一声,没再说什麽。
见人醒了,阿禾端了清水来与他家公子盥洗。
墨同尘接过巾帕擦了擦脸,忽觉得哪里不对,又看了眼阿禾:“你眼圈怎麽黑黑的?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是麽?阿禾怎麽没发现?”阿禾起身推后一步,遮掩着,侧过脸去,“公子看岔了,阿禾没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