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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破隼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支柳笛时,猎鹰的嘴角不觉抽动几下。他愤怒的神情中,掺杂上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无力。
心走了,人,是留不住了。
猎鹰不知是上了年纪,生出了不忍之心,还是在破隼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后来,他鬼使神差答应了破隼的请求。
不过,他有两个条件。
其一,严格执行猎鹰门最后一项任务。其二,任务完成前,不得有违师命。
颜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他,还是太年轻。他还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不久之后,不仅赔上自己,也葬送了墨家满门。
不过眼下的颜端还看不到那把悬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刃。他身体一好,便吹响柳笛,将墨同尘约在了断锋崖。
此时的他,有非常重要的话,要与墨同尘讲。他準备了很久的话。
月光如水,在二人身边静静流淌。
颜端用荷叶托着果子,递到墨同尘面前:“来时路上采的,尝尝。”
墨同尘捡起一颗,促狭地塞到颜端口中。自己也衔了一颗,轻轻一咬,满□□汁,甜酸清爽。
“这是你始乱终弃、一走了之的补偿,还是我考中院试第一名案首的贺礼?”
颜端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圆滚滚的小果子间来回摩挲。月光如纱,轻轻掩住他那一丝赧色。
忽地他擡起双眸,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墨同尘:“墨同尘。”
这一声,倒把墨同尘吓一跳。他知道颜端素来是个严肃端正之人。可他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自己,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来之前他还是生气得很。而且下了一番决心,这气一定要生到底。
凭什麽你颜端提上裤子一走就是几个月!现下想出现就出现,一声柳笛本公子就得跑来见你?等见了面,非挠花你那张冷鱼一般的脸不可!
可听到柳笛声,墨同尘却管不住脚,更管不住心,飞也似地赶到了这块只属于两个人的栖息地。
来见那个让自己又怨又恨的狠心人。
墨同尘将果子递进口中,轻轻咬下果蒂,露出那颗亮晶晶的小虎牙:“怎麽了,嫌我吃得多?这不还给你留了五六七八颗果子呢嘛!”
颜端摇摇头,掏出巾帕,温柔地给墨同尘试去沾在嘴角的果汁,又将巾帕收起来,从腰间解下一把一尺见长的短刀。
墨同尘略带浮夸地往后一躲:“怎麽?多吃了几颗果子而已,不至于要本公子偿命吧?”
颜端温柔地看着墨同尘,又递了颗果子给他。静月有思,不远处的草虫鸣叫起来,衬得远处的人间烟火越发可爱。
“颜端身无长物、且一名不文。他想以仅有的这把弦月刀,以及这颗心……作为聘礼,不知墨公子是否愿意?”
墨同尘的眸子在月光下,亮晶晶闪着光。眸底映着眼前人,他唇角翕动,正要开口,一根手指却轻轻抵上来。
手指微抖。原来沉稳如颜端,也有紧张的时候。
“不……颜端还有些话,要同墨公子讲。”颜端声音顿了顿,不易觉察地吐出半口气,“墨公子先试着听听,听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就着和煦晚风,颜端向墨同尘讲述了“破隼”的过往。
秋月将圆未圆,在断锋崖上慢慢西沉。
颜端在眼前人的眸子里,没有看到原本担心会出现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半分鄙夷或嫌弃。这让他放心不少。也有了足够勇气,说出了那练习了无数次的话语:
“我即将是无门、无派、无所依归的一个人。茫茫天地间,已无处可去。不知墨公子,可否……可否收留我?”
墨同尘手握刀柄抽出这把刀。在颜端面前来回打量。
弦月刀,刀如其名,刀刃弧线微弯,似一勾新月初上。月光下萦绕着冰冷的光。
“我说颜公子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墨同尘将刀插回鞘中,“别人家下聘,那都是十擡八擡的金银珠宝、田産地契。啧啧啧,颜公子这麽点聘礼,就想打发我呀?”
“……”
江湖中威名赫赫的破隼,此时竟局促起来。
如何制敌、如何取命,他是手到擒来,招无虚发。可从来没人教过他,面对心爱之人的撒娇刁难,该如何应对。
月光微凉,眼前人的额角碎发飘下一缕,在随着晚风在脸颊旁轻摇。颜端没忍住,擡手轻轻帮他理好。
“墨公子不是还有个开食肆的打算麽。”
“不错!”墨同尘仍摩挲着手里的弦月刀。刀柄趁手,温润的和田玉镶着柔光螺钿。
“那墨公子专心读书,这食肆由颜端打理。等我慢慢攒够了这聘礼,如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