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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伊夜馋貌出了来,“秋天还是收获的季节呀,吃的哪只是地瓜,还有芋头,小麦,莲藕,柿子…说到小麦,就会想到包子,饺子,面包,拉面,烧饼…”
说话间,沈阆从背包里拿了长条面包,夹了火腿肠,挤上沙拉酱,递给他。
“热狗,吃不吃?”
“吃呀,”伊夜接得理所当然,咬了口,“嘿嘿,你不像我们那爱支配爱做主的老师,给吃整根火腿肠,不懂得分享哦。”
“按照你说的,最后总和不变,还不如一人一根啃得舒服,一直塞牙缝,多难受啊。”
“对嘛对嘛,”伊夜吃得开心,哪管别人吃没吃呢,“大人老是让我们学会分享,可他们最不爱分享,特别是赚来的钱,要我说,能分享的都不是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东西,捂着还来不及呢。”
“是,”沈阆瞧他嚼不停说不停的嘴,喜着笑,“你好好捂好你珍爱的东西,别还没来得及思考要不要分享,就被人抢了去。”
“抢?”伊夜嚼面包的嘴一停,目光放他脸上,“谁抢?”
沈阆说的是伊夜爱吃的食物,可伊夜说的不是食物,眨了眨眼,去确定。
“你很容易就被人抢走吗?”
沈阆反应慢了一拍:“什麽?我吗?”
“沈阆喜欢花多过树吗?”
沈阆在思考,前一句话还在想,第二句话接着想,听了第三句…
“不管树还是花,伊夜都是蝴蝶,蝴蝶喜欢树,也喜欢花。”
沈阆把他眸子找着,定了定眼。
“你见过蝴蝶爬满树吗?”伊夜又问。
沈阆跟不上他的节奏,注意力散得七零八落。
“每一年,墨西哥丛林里,会有数百万只黑脉金斑蝶,”伊夜继续吃他的热狗,继续他的不着边际,“俗称帝王蝶,整体是黄色,有漂亮的黑白色斑点,相互依偎在大树上求生,远远看过去,本来的绿叶被遮掩,挂满了要落的枯叶…
“它们为了躲避北美大陆即将到来的冬季,从加拿大繁殖以后不远千里来海拔3000多米的森林,这里气温会降到冰点以下,会造成蝴蝶的死亡,好在林里的树冠可以锁住薄薄一层暖空气,只要树林环境不受打扰,就会保护它们安然度过冬季。
“不过每年百分之七十五的蝴蝶都会死去,春天一来,活下来的蝴蝶从漫长的冬眠醒来,那才是会飞的落叶,才是漫天飞舞的秋叶。都说树叶像蝴蝶,在这里,蝴蝶像秋叶。”
沈阆听完,笑笑说:“伊夜,想当秋叶。”
伊夜不踏步走了,缓着步伐:“这个嘛…可不好说。”
“不好说?”
“看要当哪种秋叶啦,被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森林里的,城市里的,落了后继续滋养大地的,还是扫进垃圾桶的,也有被人捡起来做成书签的,还有没成为秋叶就被虫子吃光了的…”
沈阆又说:“伊夜想当,像蝴蝶的秋叶,会飞的秋叶。”
伊夜笑笑不说话,去看近处的绿草,去看天边,去看沈阆。
“春游,夏游,秋游,”沈阆又说,“可没有冬游,为什麽呢,又冷,又白,茫茫一片,什麽也没有。”
“咋没有,”伊夜热狗吃完,找纸擦嘴,“雪天也到处都是花啊,雪花不是花?冰花不是花?关键是,和谁一起游了嘛。你要是说,伊夜,陪我去冬个游吧,伊夜就带着他的炭炉,拿好沈爷爷送给的茶叶,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煮雪茶给我们沈阆喝。哇,你别看不起雪煮的茶,大冷天喝热茶,团起的烟雾是啥?雾花呀。”
沈阆一呆,怎麽什麽都能被他说得那麽美。
大冬天,热茶再热,嘴里暖了,身上也还是冷,他就非常不喜欢冬天。
冬天杀鱼冷,手即使戴了手套,也全是冻疮,冻疮烦就烦在,回家被窝里一躺,身体暖了,发痒。
一出门,头就冻得痛,即使戴着棉帽,那冷风也能穿过缝隙,似狼那麽撕咬你的头皮。
说话团起来的雾气,他可没法儿把它们想象成雾花,嘴唇冻得发紫,牙齿上下打颤,说起话来,“你好”能听成“藜蒿”,“吃饭了吗?”能听成“出发了吗”。
沈阆转头去看离他越来越远的柳城,只觉得,这趟出行,该有不少期许,其中一项,就是伊夜那说不完的话,到底还能说出多少花样。
他见伊夜找半天找不着一张纸擦嘴,伸手去擦他嘴角的面包屑,再递给他一焦糖布丁,见他吃完,又递过去一瓶牛奶,牛奶完了,再给过去一颗果味糖。
伊夜依依接过,吃了,喜了,哼出一首歌。
不过伊夜哼得多,唱出来的,都是关于吃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