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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啊你…”沈阆用了他的最大力气,去阻止在他耳边一直吵闹的话语,“吃血不够,还想吃人的腰子…你到底…有什麽毛病…”
伤口缝合好,线打了结,小小牙齿一咬。
伊夜趴浴缸边,靠近沈阆的脸,讨赏那麽一笑。
“好了。”
吃了你的肉,我们就是一体的了
伊夜说:“这是我的碉堡…”
碉堡…
沈阆眼珠四顾。
虽说碉堡是为了防御而存在的,但是你得有端口或洞口,还得有敌人才是,哦,窗户算是了?
敌人是谁?
沈阆平躺在一40平的房子中央,一褥子一被窝,地不是地,床不是床,头顶一挂满蜘蛛网的灯泡,外露的电线,从天花板爬至漆面脱落的墙角,有灯泡有电线,周围却得不到它的照拂。
这是待拆的危楼,人早以搬离,十年了,因为政策原因还没拆,成了好些无家可归的人睡觉的地方,长住不行,管区负责人会来撵。
历史的灰尘不在了,那些当年生活过的痕迹还在。
墙上的海报,贴花,被扔弃的柜子凳子,被小孩儿扔石头打碎的玻璃,泛黄的窗帘,还有一朵塑料花…
沈阆身体动不了,纳闷这水从哪儿来,闭眼细听,是流水声,来自房屋背后的一条小河。
侧了侧头,才知道水得跑下跑上挑,浴缸的水得挑多少?
伊夜正在一盆子里洗着他的内衣裤,他俩中间只点着一根蜡烛,烛火摇曳,沈阆张了张嘴没话好讲。
伊夜洗完他的裤裤,晾在北边支架上头,开始补他的短裤,破损太大,补上一块碎布,布上得绣个图样。
“拖坏了,给你补补,”伊夜问,“你喜欢什麽动物?”
沈阆瞥过眼,去看自己的裤裤在滴水,滴在一红色塑料盆里,嘀嗒响,叮咚响。
“总不能给你补朵花吧?屁股这里补花容易让人想歪啊…”
“想歪?”
“菊花?”
“菊花怎麽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秋天就属它…”
沈阆倏地闭了嘴,盯着他。
“我晓得啦,”伊夜不顾他,“菊花嘛,多开在秋天,不争春,不与百花为伍,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非洲菊洛~坚毅的太阳花,红的黄的如太阳那麽辣,小小的种子开大大的花。玛格丽特了,娇小可爱,万紫千红,千娇百媚,一开开一片。不过此菊非彼菊洛~屁股蹲上绣菊花,就怕惦记就怕…”
“闭嘴吧你!”
沈阆气了,脑子里漂亮的菊花成了别的东西。
伊夜不说话了,细细补他的短裤,绣着一猪头面,耳朵大鼻子粗。
哼唧哼唧…
黑色背心也一并洗了,晾在裤裤左右。
伊夜开始做饭吃。
他的碉堡有小炉子,陶的,烧碳。
夏天的夜闷,热得满头是汗,一小小平底锅,水咕嘟咕嘟,他也咕嘟咕嘟:“吃细面还是粗面?”
沈阆去看墙边堆的泡面箱,不满:“哪里来的粗面?”
“麦兜没看过吗?”他指了指那条湿漉漉的裤子,上头一个猪头滑稽在笑,“麦兜问老板:麻烦你,来碗鱼丸粗面吧。老板说:没有粗面。麦兜说:是吗,来碗鱼丸河粉吧。老板说:没有鱼丸。麦兜说:是吗,来碗牛肚粗面吧。老板说:没有粗面。麦兜说,那鱼丸油面吧…”
沈阆瞪愣着眼,纳闷眼前的人到底什麽来头,这般奇怪。
“老板说:没有鱼丸。麦兜怨了:怎麽什麽都没有啊,那墨鱼丸粗面吧。老板说:没有粗面。麦兜不悦,又卖完了,那,来碗鱼丸米线。老板说:没有鱼丸。他朋友提醒他:麦兜啊,老板的意思是说,所有鱼丸和粗面的搭配都没了。麦兜懂了:哦~那所有的搭配都没了,麻烦你只要鱼丸吧。”
“你…是不是在说我是个猪脑子…”
沈阆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意识到了他这番无数的鱼丸和粗面里,自己是那只吃面的猪。
“不不,”伊夜笑说,“我有粗面,”拿一箱子泡面杵他面前,“也有细面,你笨在以为泡面就一种粗细。”
沈阆这才看清他那引以为傲的泡面王国,一箱子什麽口味什麽粗细都有,
目光从泡面到他脸来回转悠,张嘴无声。
伊夜不等他回答,自作主张:“粗面吧。”
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里煮了面,粗面局促地在那小锅子里变顺变软,不难闻,还是种清香。
烟丝丝缕缕,飘到沈阆面前,他想擡擡手,擡不动。
心想:当一只吃面的猪?
瞥了眼自己的灰短裤,什麽,屁股不能绣菊花就可以绣只猪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