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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蜂巢般垒在一起的金属笼里,他甚至不是特殊的一个。
但是他旋即用被束缚吊起的手腕, 碰掉了自己的兜帽。
那不属于魔族的纯净面容与淡金色长发,就像一束不该出现在魔界的明丽日光,突兀地现身于这片肮髒混乱的永夜。
所有注意到他的魔族都静了一瞬。
紧接着,全场喧闹如蜂群狂舞。
“天啊!他——”
“怎麽会有这种极品, 谁抓来的,竟然舍得卖?”
“长这个样子, 不会是神血家族的后人吧?那脸, 那腰,***,得有多带劲!”
希尔维亚感受到那些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 惊豔、邪肆、饑渴, 像身上爬满了群蛇。
他的身体恶心到生理性发抖,却没有反抗。
记忆潮水一样漫溯, 两百年前, 希尔文也曾经疯癫出格甚至放蕩,做出荒唐得不像自己的事情。
他恍恍惚惚地想,他是不是和希尔文一样, 也已经疯掉了……
他听到自己的报价开始了,从一个铜币开始, 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低廉价格。
气氛热烈,价格飞速攀升,他听到爬升到了二十三金币。
二十三金币,就可以买下他的身体和灵魂。
二十三这样便宜的价格,那个人也不肯来看一眼。
他甚至感觉有些怨恨了。
被长久吊着的手腕有些僵硬,他闭上眼,听到拍卖继续从二十三的位置继续向上,猛然窜上几百。
他开始显得昂贵了。
喧沸的声音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他冷漠地旁听着这一场荒唐的自我拍卖。
斐尔德……他想,你不是很爱吃醋吗?
占有欲那麽强,怎麽能忍到现在的?难道不想杀了那些觊觎他的人吗?
拍卖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出价的人离他笼子的距离越来越近。
当第一只恶心的手穿过笼子的缝隙,将要触上他手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正在掉进一片虚无的海。
他想,斐尔德,你应该懂才对……
对他来说,自我折辱到这个程度,是比死还要残酷的代价。
可是你为什麽还是不肯出现?
算了,他放弃这个愚蠢的办法了。
斐尔德不会来。
他闭上眼,指尖银芒闪烁,银月匕首即将出鞘,下一刻就会割断这个魔族伸进来的髒手,然后斩断手上的镣铐和这狭窄的笼子。
他突然嗅到温热的血腥气,在匕首还没出鞘的时候。
希尔维亚猛然睁开眼,身周所有肮髒的束缚如雪遇到火焰一样瞬间融化消失,只剩下一个突然出现的,把他紧紧扣在怀里的人。
他感觉到自己狠狠抖了一下,然后轻颤着抓紧了这人肩头的布料。
希尔维亚握着银月匕首,差点忍不住将这尖利的弯刃捅进这个混蛋的心口。
——反正他也不会死。
他闭着眼,听到足以砸塌整个弗拉明多戈的金币,像雨一样从天上坠落下来。
仿佛噩梦被击碎,神明轻柔降临,拍卖场被轰然掩埋在金币的山峦之下。
那个神明抛出了以无数计的财富,以不容他人争夺的姿态,抢走了拍卖场开张以来最昂贵的奴隶。
*
希尔维亚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遮掩的丝绸。
周围的气流微凉且清冽,他不用睁眼,就知道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他在微森格尔维宫了。
两百年前,他在这里呆了那麽久,以至于不用眼睛去看,就能辨认自己身处何地。
然而似乎也有什麽不同,他嗅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希尔维亚立刻皱着眉去拿掉眼前覆盖的东西,却被抓住了手腕。
“……别动。”斐尔德在他头顶无奈而轻柔地说。
这句话让希尔维亚瞬间安静下来,他于是顺从地伏下来,靠在这个怀抱里,听着斐尔德的心跳声音。
不知道为什麽,他觉得魔王的心跳缓慢得过分,不像正常活人的心髒。
过了一会儿,斐尔德轻轻取掉了遮住他眼睛的丝绸,他重新触上魔王像海一样深沉的目光。
他的影子映在魔王的眼里,就像在海里浮沉。
他们明明只是几天没有见面,却在记忆里,共同渡过了那麽久,也变了那麽多。
斐尔德注视着他很久,最终缓缓地松手,要把他放下来。
他知道希尔维亚从来都不喜欢被他抱着。
这样双脚离地,被另外一个人全盘掌握,会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
然而这次,希尔维亚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制止了他。
“你敢松手。”
他语气还是冷淡的,话里的意思却霎时像一把油浇在火上,在瞬间猛扑而上的烈焰里烧化成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