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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口,声音轻得像幽微跳动的烛火,风一吹就要灭。
“为什麽要让我看见这个?”
他像是在跟另一个人说话,希尔维亚擡头,这才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又出现了一个人。
“我只是想让你有点事情做。”低沉的声音响起,熟悉到让希尔维亚心里微微一跳。
他惊讶地上前几步,在阴影里看到了又一张见过的脸。
那竟然是斐尔德。
斐尔德认识希尔文?希尔维亚皱眉,下意识觉得有什麽问题,但是这直觉只是一闪而逝。
斐尔德身为领主的时间很长,比魔蛇领主还要长,他在一百年前认识希尔文应当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哦,谢谢。”人类的指挥官听了这话,平淡地道谢。
希尔维亚走过去想看那信上的东西,希尔文却把信叠起来,然后丢在了一边。
“外面死掉多少人都和我没有关系。”希尔文淡淡地说,一缕发丝从他侧颊垂下,他把头调转回去,不太有兴趣的样子,“你还有什麽事?”
斐尔德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笔。
“给你的。”斐尔德说。
希尔维亚心里一震,这根笔他竟然也很熟悉。纯白笔身、骨质的手感,正是希尔文留作遗物的那根。
这只笔竟然是斐尔德送的?
那麽,其他的几样东西没準斐尔德也是认识的。还好他从来没有让斐尔德看见过。
话说回来,这笔到底是什麽?斐尔德为什麽要专门送给希尔文一支笔?
幻境里,希尔文淡淡看了那支笔一眼,没有说收,也没有拒绝。斐尔德于是走到了希尔文身旁,将那根笔随便放在桌边。
斐尔德没有纠结这根笔,转而俯身低下了头。
希尔维亚看得眼皮一跳。
斐尔德就这麽低着头,握着年轻指挥官那截筋骨清秀的手腕,认真地解开那枚镣铐。
这是在干什麽,斐尔德要放走这个囚徒?
但是指挥官脸上一点惊讶或者喜悦都没有,他站起来,也并没有要走出牢笼的意思,而是走到床边坐下,然后顺从地伸出手,让斐尔德把他的手腕重新锁在床头的镣铐上。
这离谱的一幕居然是因为锁链太短,够不到床吗?
“你倒不如换个长点的链子,也不用每天都来了。”侧躺在床上的俘虏淡淡地说。
“我只是监督你按时睡觉。”
指挥官垂下眼睫,没说什麽。他闭上眼睛,呼吸清浅,被黑色镣铐锁着的细白手腕搭在枕边,发丝铺了满枕。而斐尔德居然就这麽站在那里,看着他沉入睡眠。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画面。
被关押的圣子和大恶魔之间的相处如此自然随意。如果不是希尔文明显还被囚禁着,希尔维亚简直要以为他们交情很不错。
交情这个词都不足以概括两人的关系了,什麽人会天天监督你作息?
斐尔德,你私下里对魔王的囚犯这样,你的魔王陛下知道吗?
希尔维亚的眉毛简直是深深拧着,当年的旧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虽然没法定位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那种怪异的亲昵感让他非常、非常不舒服。
而且他发现,自己似乎需要重新审视一件事了——斐尔德那一句“做我的玩偶”,到底隐藏着什麽样的目的?
他带走自己,还帮自己隐藏不该属于魔族的发色,又是为了什麽?
久违的烦躁漫上心头,他有了一种无法操控的感觉。
即使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都不会这样烦躁。这实在,太糟糕也太奇怪了。
他想着这些事情,头越来越疼,眼前微微模糊。
对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被他忽略了。他拿着魔蛇领主的鳞片下到镜湖里,为什麽镜湖给他展示的却是希尔文的旧事?
希尔维亚猜想,他并不了解镜湖的机制,连跳下来这样的举动也是他自己沖动进行的。
因此,这极有可能是他携带的遗物的作用。遗物和鳞片一同消失,很可能是因为镜湖选择了与这些东西共同相关的场景。
这算是很大的收获了。只是,镜湖展示的这个场景和魔蛇领主有什麽关系呢?
有一种可能,是斐尔德利用魔蛇领主做了一些事,这件事和希尔文有关。事情败露,魔王震怒,于是才有了魔王残忍虐杀魔蛇领主的事。
而斐尔德不知道为什麽,居然能够从中抽身,没有受到魔王的处刑。
事情变得更加複杂了,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头疼缓缓散去,他的视线一点点重新凝聚。不知道什麽时候,斐尔德已经离开,床上安静睡着的年轻指挥官也悄然消失,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