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过了多久,希尔维亚终于缓了过来。他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站直了,把湿淋淋的头发撸至身后,开始打量面前这一块地方。
很黑,没有水。往上看,看不见顶。
这里不会是湖底,希尔维亚猜测,这里是某段过去的记忆。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里没有了那枚鳞片,奇怪的是,存放怀表的那个随身空间也感知不到了。
他整理了一下呼吸,然后随便挑了一个方向,慢慢摸黑往那边走。
渐渐的,黑暗也就不那麽明显,有一点微微能看到东西的感觉,但是不知道光源在哪里。
希尔维亚继续往前走,突然触摸到了一个匣子。他打开,里面是一块硕大的萤石。
萤石的光顷刻就照亮了这一片空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金属质地的囚笼。
囚笼是丝网笼,上面画着一个複杂的魔法阵。笼子斑驳,带着血迹,魔法阵因此也残缺不全。
希尔维亚扫过残留的符纹,应该是禁制类,不过需要很强的魔力维持,画这个魔法阵的魔族肯定很强。
他看到笼子里好像有什麽东西,于是绕了一圈,找到了笼门。
笼子的禁制早已失效,希尔维亚轻而易举就打开了笼门,他拿着萤石,往里走。
地面出奇地干净,除了门口几泼陈腐的血迹,里面大片的地面上都没有任何肮髒的东西。笼子里有一张桌子,一张简单到没有被褥的床。
扎眼的是,床边垂着锁链和镣铐,中央顶端也垂下了几根锁链。
但是锁链很干净,没有血,甚至没有灰尘。
他突然皱眉,蹲下来,从地上拾起了一根浅金色的长发。
这颜色,险些让他觉得这是他自己的头发。
然而他正身处时光回溯,这必然不是他的头发。
希尔维亚放下头发,站起来,举着萤石,去查看桌子。
这一下,他宛如活生生撞鬼。
桌子前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衣着单薄,背对着他坐着,流水一样的浅金色发丝蜿蜒垂下。
他擡起手腕,清瘦的骨节上扣着锁链,链子从牢笼的上方垂挂而下,是刚才希尔维亚看见的那根。
希尔维亚走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张认识的脸。
——他回忆起那个灿烂辉煌、永远圣洁的神殿。神殿的长廊挂满了历代神血家族的先人,在夕阳落下的时候,显得格外悲壮美丽。
这个人的画像正在其中,一个略显寂寞的位置。
画像里,浅金色的长发在夕阳映照下光芒熠熠。
他叫希尔文。是两百多年前的圣子,动乱时代里最功勋赫赫的战场指挥官。
画像是他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明明身为战场指挥官,却显得清秀文雅。那副细金框的眼镜漂亮极了,镜片后的目光睿智清明。
然而此时,在旧时光回溯里,囚笼中的年轻指挥官已经失去了画像中那种温和却骄傲的神采,他垂着的睫毛和眼睛显得非常疲惫憔悴,被掩藏在细金框的眼镜后面。
他在看一封信。
希尔维亚回忆起这位指挥官的生平。他一生功勋卓着,然而转折点是,他在二十五那年,选择独自一人去魔界刺杀魔王。
他失败了。
他将圣剑刺进了魔王的心髒,但是仍然没能成功杀死魔王。
魔王就像一个让人无力的谜团,恐怖地悬在高空,黑压压地笼罩着一切。没人能够探知杀死他的奥秘,而他却随手就能捏死人类中最强的战士。
在希尔文失败后,神殿就彻底失去了他的讯息,生死不知。据说他陷落在了魔界,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具体下落。
直到整整十年后,他才在人界现身,可是一现身就是天才的陨落。
他在两个王国的交界处,为了阻挡入侵的魔族,释放了终极魔法,彻底燃尽了自己残存的生命。
他最后只给神殿留下了四样遗物。那枚属于圣子的怀表、一本笔记本、一管黑色液体、和一根白色的笔。
希尔维亚默默看向面前的幻境,在镜湖展示出来的旧日时光里,希尔文原来曾经被关押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的名字和这位先人很像,这不是个巧合。希尔维亚是老师给他起的教名,说他很像希尔文。
都有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还都气质清秀,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极端的暴力分子。
老师说,希望他像希尔文那样活得灿烂激蕩,不要成为神坛上供人膜拜的一截木头。
那麽当年,这样一个灿烂激蕩的人,被囚禁在魔界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时,会有多麽悲哀和痛苦。
眼前,希尔文终于看完了那封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