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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怨恨毁了他的陆承嗣,所以也要毁了现在的对方吗?
傅贺临竟在第一时间给不出这个问题的回答。
而陆承嗣看着对方,夜色之下使得他原先的面容上的冷意呈现出一种近乎脆弱的错觉,但眼底最深处的情绪与刚才谈及之时的野心无差,就像是等待着猎物自己主动靠近他的猎人。
他从来不觉得主动低头、摇尾乞怜会收获什麽,他并不相信别人会因为这种东西会对他心软。比起将选择权交给他人,他更倾向于靠着自己的暗示操纵达成目的。
这是他的一贯习性,在回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更甚。
只需要让傅贺临看见一个新的可能性,然后只需要加上一点点诱导的偏向.......对方自己会说服自己的。
他说过,他并不着急。
“该走了。”
陆承嗣在松开手之后,低头看着已然靠近后半夜的时间,他今天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也需要给傅贺临思考的时间。
只是他刚转身準备朝后走去,就被后者紧紧的拉住了手臂。
傅贺临目光微怔,有很多难以用言语具体形容的情绪在他的思绪中回旋着,尽管无可倾诉,但他此刻却唯独不想对方就这样离开。
他张了张口,却又在说出更多话之前停顿住。
“我.......”
实际上傅贺临在对上陆承嗣的目光之后就后悔了,他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只觉得这种行为这像是在挽留对方一样。
他挽留陆承嗣?
傅贺临皱了皱眉,立刻準备将手松开用个借口搪塞过去。只是他刚有些唾弃自己这种的胡乱的想法,却又在下一秒有种入骨般的凉意自他的脊背升腾而起,只使得青年愣在了原地。
好像以前也有人经常和他说这种话。
往往是他要去书院的时候、或者是出门结友的时候、是撰写策论的时候。
“贺临,我......好像有些难受。”
“你能多留一会吗。”
在人声繁杂的江边,那句话、那道声音隔着几百年再度在傅贺临耳边响起,他出神的看着面前青年嘴角散漫的笑意,竟是连带着那张苍白的面容亦是与对方重叠。
傅贺临第一次想到之前的事情的时候没有旁的任何情绪,唯有深深的呆滞。
对方的神情似乎又隐隐约约开始鲜活起来,不是在他搞出来的幽冥鬼宅,而是原本暖色的富贵人家中,连带着那只从帷幔中伸出的手指。
上面几乎没有血色,只有青色的血管攀爬在苍白的肌肤上,年轻的皮肤,却又毫无生气,活像是从棺木里扒出来的一般。
那个起不来身的人分明是在挽留他,可那个时候他是怎麽说的。
他说、要对方等等他。
陆承嗣看着傅贺临猛然僵硬下去的身体,见状一身黑色卫衣的青年方才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他的目光愉悦平静的注视着傅贺临,而刚才与之拉开的距离也如和这个笑容一块回来了。
只是他尚未开口逗逗对方,唯见傅贺临整张脸上的血色突然尽数褪去,甚至就像是那日露出的青白死相,连活人的正常模样都差点维持不住。
也幸好是夜晚,傅贺临这种样子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在陆承嗣的目光中,他只僵硬的松开手,开口道:
“抱歉,我有事......先走。”
说完傅贺临顾不得许多,他就像是逃命般潜藏进了黑夜,直到站在陆府面前,眼前鬼灯如漆点松花,甚至那日吊诡的红色灯笼尚还挂在其上。
傅贺临花了很多时间都没能想清楚的事情,却在此刻在这个后世里这一瞬间的挽留中意识到了一切。
而当他真正身处对方的处境的时候,方才能感受到更多.......更多。
与其说当时的陆承嗣无端恨他,不如说是他先有负于对方,所以招致祸端。
眼前的杭新总裁愈是意气风发,傅贺临此刻就愈是觉得惶恐。
他无疑是从一开始就深爱着对方的,但此刻他们俩的位置彻底颠倒,像是一面镜子般将傅贺临曾经忽略过的细节尽数加诸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代不属于他,他是游离在这里的怨鬼,但那时候的陆承嗣又何尝不是?
百年之前的天才拿着那点可怜可笑的怜悯和现在看来不过是玩笑般的爱,在对方面前说那些大言不惭的话。
他说要陆承嗣等等,等他下月回来,等他高中状元,要那个朝不保夕气息奄奄的病人等他。
陆承嗣怎麽等他?
比尚且还活动自如的他来说,对方甚至随时会死去,终年被困在那方狭小的床榻之间。
傅贺临擡头盯着在挂在陆府之上的牌匾,他这个时候方才从对方的最后的行为中品尝出其他味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