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方不是他生前臆想中那个病弱无辜、等着他来救赎的公子,也不是死后他恨毒了的兇手,而是一个与他般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
甚至不是如他一样的怨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对于那个人来说,每一个夜晚都会是对方可能再也睁不开眼睛的节点,每一个白日都是被困在床榻间等死的漫长时间。
傅贺临此刻的心情几乎无可言明,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没再踏入其中的力气。
月午树无影,迟来的凝滞感一点一点的爬上了他的脊背,而在杂乱的思绪中,傅贺临只尽可能的去设身处地想着当时陆承嗣的痛苦,试图找出一些可以宽慰自己的结果。
但他随即就近乎绝望的发现,实际上对方短暂的生命里,始终被困在他眼前这片狭小的天地中。
他以为带那些外面的东西对方就会感激涕零、就会守着他留下的东西癡癡的等着他吗?还是说对方的痛苦亦是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他那些文人才子的嗜好臆想。
甚至他实际上在死后这些年间,对陆承嗣在想什麽都从未想过,他只怨恨对方害死他、又抛下他......
可是他连陆承嗣为什麽要害死他都不知道。
因为嫉妒?
与其说是设身处地感受到的仇恨,更不如说是对那个人的挽留。
青年忽地自喉咙里赫赫笑了出声,那张原本温润的面孔上表情讥讽而带着隐约的扭曲,此刻他甚至感觉到了牙齿间传来的艰涩,像是有什麽要从他空蕩蕩的胃里翻涌而出。
......他会嫉妒现在的陆承嗣吗?
他怎麽会将这种浓郁的情绪看成所谓的嫉妒。
他是蠢钝如猪麽?
如果他傅贺临能够多一点脑子,或者能讲清楚一切,又或者能够试图去理解对方的痛苦.......或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是他要报仇,他要做孝子。
但是他想的只有状元的位置,想到的只有他像个高高在上的禄蠹一样,得意洋洋的衣锦还乡。
所以对方杀了他。
傅贺临并没有眼泪,但此刻却有两行血迹自他的眼眶中摇摇晃晃的滴落,亦是厉鬼恸哭,黑夜生白,只将整个陆府照的刺目惨白。
直到三天之后,陆承嗣才看见傅贺临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疏离的态度,但对方在见到他的时候却好像换了一个人。
傅贺临身上那股子森然的戾气像是消弭了大半,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平和,也让陆承嗣有些犹疑的看着他。
但是对方并没有解释,只像是按时打卡一般整日跟在他旁边,甚至连李泽的位置都要挤走。
陆承嗣那夜说的事情半真半假,对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来说,应该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是傅贺临的反常却又些出乎他的预期。
此刻已经不能算是陆承嗣有求于他,反而是傅贺临更主动的要留在对方身边。
实际上,傅贺临只是想多待在陆承嗣身边一会,他只有看着对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在他脑海中那张病弱到惨白的面容方才有些活气,不叫他心肺煎熬至想要自我了断。
傅贺临怕见不到陆承嗣,原先他靠着李泽的位置监视对方,现在真的替对方做这些事情倒也是得心应手。
虽然对方并不算太信任他.......但傅贺临并不在意这些,他之前想要陆承嗣死,但是现在却连这个念头都不敢多想,唯恐疑神疑鬼的成了真。
实际上傅贺临现在已经连顿何公司的事情都不太愿意多管,但之前扯下的烂摊子却让他不得不回去处理掉,至少不能再波及杭新。
而陆承嗣直到到了下班时间方才从工作中回过神来,他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眉心,注视着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甚至李泽也安安静静的待在外面。
傅贺临意外的并不在这里,而陆承嗣尽管这些天一直观察着对方,但却依然不清楚对方为什麽在那夜之后就如此反应,甚至好像连害他的意图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为什麽呢?
陆承嗣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而在他刚想起身离开,一个高挺的身影直接推门而入,甚至连外面的下属也未曾能拦下对方的脚步。
“陆文!”
高昂的语调直接将整个办公室的安静打破,陆承嗣有些发愣,随即就被来人紧紧的按在怀里。
对方是个极为高挺英俊的青年男子,但身上尚且还穿着与时节有些不符的长风衣,带着异国他乡天气里的潮湿气味,他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亦是将陆承嗣原先思考的表情打破。
他愣了下,方才出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