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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可意识回笼,他又无话可说。

可究其原因,只有一句:

“我们都是男子……”

“……”滦霖夜退回半步,将红豆埋于树下。

“你生气了吗?”

“没有。”

言亭抿唇,不知怎的,明明是吐露心声,可偏偏说出这句话后,胸腔那股闷烦感更甚。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解释略显无力苍白,但他也明白,此时若再放任滦霖夜消沉下去,更是自寻绝路,“大婚之事,世人或许非议,却也是因着祖辈功绩,对我们礼让三分。不是爱人不行,是我如今无荣耀傍身,实在不配你如此。”

“我本也没说你。”听了他的解释,滦霖夜还是负气,全然不顾方才的直抒胸臆与如今的话语相悖。

言亭自嘲似的笑笑,他自然知晓面前人的口是心非,只是心中顾虑与那份涌动的爱意两相交织,令他心慌得喘不过气。

滦霖夜见他久久不言,以为是受了什麽刺激,悄摸瞅了他一眼。

只见他半张面容藏在阴影处瞧不出神情,玉镜又为他铺上一层忧郁色彩,再配上那双含情眼,细看似有泪珠垂下。

惯会勾引人的。

滦霖夜不屑地冷嗤一声,却十分自然地接下他的台阶:“言家还不算富贵吗?雍国首富,富埒陶白,说出去也是令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吧。”

提及此处,言亭似是又回想起什麽,他木然瞧着相思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那世子可知,我们长于山野,父母早亡,更是险些死在江南那十一场天灾之中。”

“什麽?”滦霖夜倏地看向他,瞧他神色不似作假,便也成功被带着偏离了最开始的话题,“言家虽说是后起之秀,但……”

滦霖夜再无话可说,因为他发现,除了成亲后对言亭的几番接触外,他从未真正去了解过伴侣的过往。

他才是那个最无心的人。

见他面露难色,言亭却只咽下喉间种种酸涩,苦笑一声,複又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往事长埋旧乡,不提也罢。”

“可我想知道。”

似豁然开朗的武陵捕鱼人,言亭瞳孔猛地一缩。

不知是陷入回忆的苦痛中更甚,还是对滦霖夜愿意倾听的感恩之情更甚。

言这一姓氏是由言官一次演变而来,故而言氏每一辈的夙愿都是考中进士高居庙堂以指点江山。

可无奈家道中落,祖上曾因行贿一事受尽折辱,到言亭的上一代,他们已经只能开展农耕之业。

若是如此本本分分也好,可啓渊上位后,履行苛政,农耕不仅无法自给自足,更是毫无出路。

在又一次因未交齐税款被打了一顿后,言氏父母将所有家産交予言惊寒后,将他们三人赶出家门。

所谓家産,也不过是夫妻上街当了所有家用后换来的两吊钱。

言惊寒跪在门外,不知何处有错,却坚韧地未流下泪来。

言亭跪在言惊寒身侧,半副身子贴在她的身上,互相取暖。

言泽那时刚满周岁,离不开父母,更是啼哭不止。

“阿姐。”他闷闷出声,“我们去哪?”

言惊寒止住了赌气的心思,她啓唇,在漫天风雪中吐出一口白雾。

“红尘。”

那时言亭听不懂她言下之意,如今算是明白了。

不晓人事的孩童从此孤苦无依漂泊一方,不就是步入红尘吗。

可是,言惊寒还是不甘心。

于是三日后,在安抚完言泽入睡后,她独自回到了那座破败的木屋。

可迎面而来的,只有两具凉透了的尸身。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迎着风雪走出家门,却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言亭。

他显然看见了屋中的景象,却不发一言。

“阿亭,别担心。”言惊寒抿唇,不知从何处讲起,关于父母的自戕。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言亭并未同普通孩童般大吵大闹着要见父母,反而镇静自若地问了句:“我们,去哪?”

言惊寒一顿,旋即将手抚上他的双耳。

“去完成阿爹阿娘的夙愿。”

一问一答,是问去处。

二问二答,是问归路。

言惊寒扮作男装去米店作了学徒,那老板见她年纪轻便知晓他们处境,特意空了一间草房安排他们的起居,而日常琐事,便由言亭一手打理。

从一知半解到得心应手,只需半月。

老板家中有一小子,喜欢耍枪,言亭偶尔会去一观,在梦中也能比划出一招半式。

有次言惊寒下工晚了,见他如此热衷,便亲自去求了老板允他与那少爷同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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