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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她……总有些地方猜不透嘛。”希美搪塞说。
两人想象霙默默站起,一声不吭走去换台,再默默走回的场景,想罢也点点头——的确是有些难堪。
夏纪忆起什麽,说:“对了,小学快毕业时那次说要养小狗,也是,根本不知道为什麽,阿姨就……”
“夏纪,那件事情就别提了。”希美打断她。话音委婉,但语气坚决,好像是晓得其中缘由似的,眼神、表情和姿态都很有说服力。
夏纪不禁又问了一句:“希美,你知道为什麽?”
“嗯?”希美微后仰,眨眨眼睛说,“我不知道。”
花·苞【幸の鸟】
早春降水仍频繁,樱树在这雨雪天气里含苞了。花梗很短,花萼上的白色绒毛在冷风里微颤,毛尖处常常点挂雪片或雨滴,粉白花苞于雨雪中簌簌抖动时、更是盈盈可人,清灵脱俗。
希美很盼望樱花开放,可不愿雨雪将早开的它们压坏,她又忆起每年樱花落尽时,花瓣斑驳一地,惨淡、萧然的景色——想到樱花总会落去,就不怎麽感到期盼了。
今年第一朵樱花开的时候,整树花苞都未醒,这朵粉色的早樱正巧绽在两羽蓝鸟所居住的鸟巢上方,如小伞一般,柔柔弱弱的。
希美本盘算了很久,打算将这第一朵折下来做茶会的装饰,可是看着蓝鸟儿用黑溜溜的眼睛向花朵好奇张望的情景,不知怎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晨间春阳正好,霙照例在卧房午觉,希美则坐在缘侧外边的石阶上读书。院子里水汽混着草香泥香蒸腾着,轻抚人面,正读到「去春的落花,今又枝上新绽……」时,她蓦地听见男人的声音。
“哎呀,梨子,这里有一大树樱花呀!”
她擡头,看见一对似是夫妇的年轻男女在院子门口张望樱树,希美没见过他们,觉得面生,就合上书,兴味勃勃地观察两人。
男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后座被白色运货箱占满了,梳鬈发、穿和服、披白色罩衫的妻子就慢慢走在车旁边。年轻的丈夫身材很结实,腰身粗壮,白衬衫用皮带扎进西裤里,脚上穿踩木屐。他摘下遮挡视线的米黄色礼帽,两条眼镜腿夹着微鼓的太阳穴,擡头观赏时,镜片的两块白色反光遮住了双眼,有些傻气。
“梨子,咱们新婚旅行时在热海那里看的早樱,可都没有这棵美!”
果然是新婚夫妇呢。希美想,热海的樱花开得早,一二月份就落瓣覆地了,可我们家樱花还没怎麽开,如何看得出来美不美——她将胳膊肘压在封面上,托着腮、疑惑不解。
“这棵还全是花苞呢,怎麽看得出呀。”叫梨子的女人恰说出了希美的想法,好似是代替她发言一般。希美有些得意地微笑起来。
男人搂过妻子肩头,推推眼镜咧开嘴笑,深色皮肤衬着白牙,幸福的空气蕩漾在两团笑肌上方,属于青年男人的开朗和可靠尽显无疑:“花苞长得密,尖端颜色有粉有白,一定是颗“随心所欲*”,梨子知道吗,这个品种开起来最漂亮。从这未开的小花苞里能看到未来多彩的希望呀。而且不知怎麽就觉得,跟咱们的新家、新生活连在一起了,大概是这样才觉得它更美吧——哦哦,看,还有鸟巢呢!两羽小鸟,应景了!”
在希美心里,这樱树和鸟巢代表的含义与男人所想完全不同。
她不禁想,人总是极力将收入眼中的景色和自身生活连在一起。因为和切身相关的事情有所联系、有所交融,才心生感触——所谓“触景生情”大抵如此。
不过,她天真地想:
我家的樱花,当然是我家的意味。
“真丢人。”女人说着,却一面甜蜜地笑了,她推搡男人前胸时,忽与院子里的希美四目相对,脸颊倏然变得粉红,她向希美微微点头,又对丈夫小声说,“小主人还在呢,多失礼。”
男人也向希美点头,希美站起身回礼。
希美从那天起总见到后藤夫妇俩,她性格活泼,善攀谈,没几天就与二人熟识了。夫妇二人租住在隅田公园附近,丈夫平时在周边做些运货的工作,妻子有时也跟着散散步。每逢单数日的中午为糖果店送货时,两人就顺路来欣赏樱花的花苞,谈论樱花开放的状况,只要见到希美,就会送她一些牛奶糖、柚子糖和菠萝糖,大概是将她当成了小孩子来对待。
这样幸福的一对新婚夫妇,任谁看见了都会羡慕的吧。
希美没有将与他们认识的事情告诉霙。
霙最近常常因约会和聚会晚归,作为家中唯二成员的希美对时间早晚也没有了自觉,之前在日比谷公园玩到傍晚夜风初起时便要归家,这些日子里可以待到华灯初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