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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消失的吧,所谓的神,本就是靠人的信仰而存在的。同样,一个神如果消失了,世人对他的记忆也会逐渐消淡,直至遗忘。”
对于神灵而言,没有比被遗忘更加具有毁灭性的事了。
走回村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等等。”关逸突然开口。
怎麽了?幼熙警惕地向四周扫了两眼:是哪里有什麽异常吗?
“闻到包子味了吗,给我买两个包子。我饿了。”
???
幼熙擡头,看到街边的豆浆店,赫然挂着“耿记包子”四个大字。折腾了一晚,也有点饿了。正好。
卖包子的是个看着挺憨厚的小伙子,招呼道,“客官,来屉包子吗,耿记百年老招牌了。”
“来两碗豆浆,再加两屉包子、两个油饼。”点完餐,幼熙顺口一问,“你这耿记包子”和耿大军有啥关系吗?”
“你说的是我的曾曾曾祖父吧,耿记包子最早就是他开的。”
“曾曾曾祖父……”幼熙不知道自己複述的时候是不是有结巴。
记得关逸曾说耿大军,“算是半个故人”。
???
故人?
这算哪门故人,耿大军垂暮之时,关逸至多是在襁褓里。
这故人的範围着实宽泛了些。
算着耿大军的年岁,看着啃一个包子也如此优雅的关逸,幼熙又一次陷入沉思:关逸所说的这个“早年游历过”到底得是多早。这个看上去水灵鲜嫩的少年莫不是个千年老妖怪?
雨携旧事神庙少年
雨说下就下,拉起漫天的丝网,把人们都禁锢在屋中,幼熙倒乐于做雨的囚徒,被子一盖,沉沉睡去,即使没有赶路,也不会有负罪感。
梦乡,幼熙在一片混沌之中往前走着,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山包,那时记忆中故乡田野边的一座小山头。幼熙记得清楚,山包的另一头有一座小小的神庙。凭着记忆走到神庙前,庙里正缩着一个低低哭泣的少年。
幼熙想问,你是谁,却似乎又非常清楚,那是小时候的自己。幼熙想问,你为什麽在这里,似乎谁也不能给出回答,幼熙也不记得自己是否在这庙里哭过。幼熙想走近,却怎麽也擡不动脚。只见那个少年哭了好一会儿,终于爬起来了,呜呜地朝神像拜了一拜,好像在求些什麽。
一个红衣青年从神像后走出,颇为玩味地看着这个少年:“你的愿望我听到了,那麽,你能给我什麽呢?”
“我、我……”少年实在不知道有什麽可以拿得出手的,小声地问,“我可以给你什麽?”
红衣青年舔舔嘴唇,面相变得兇恶,伸出一根手指,从少年幼熙的脸上慢慢地往下滑,“很诱人啊,你。”
少年幼熙吓得后退,“那些愿望我不想实现了,我要回家。”说着边往门边跑。但他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甚至没有前进一步。
身后传来青年诡异的笑声,他伏在少年幼熙的耳边,“你以为你拜的是什麽神?是魔神哦。”
红衣青年举起一把长长的剑,笑容狰狞,“轮到你了哦。”
“不!”
幼熙沖进庙中,想要阻止。那座神庙却在他踏进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蹤了,最后一眼,幼熙看到那位红衣青年擡头,似乎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痛苦。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笛声,清幽婉转,很熟悉的旋律,想不起来,却觉得分外地安心。
睁眼只见关逸正坐在窗边,将笛子从唇边放下。笑吟吟地问说:“梦魇?”
幼熙却笑不出来:眼前身着红衣的关逸,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手持长剑、笑容狰狞的红衣青年。
幼年时,幼熙曾在家乡的神君庙中见过这样一个红衣青年,年长日久,那时发生了些什麽,幼熙已经记不清楚了。今日重见,是不由自主地把关逸的长相投射在他的身上吗?还是说,他们或者本就是同一个人?
想到关逸之前种种行为:无所不知,故交遍天下。幼熙心有惴惴焉,幼熙早该想到的:他与关逸的相遇,或许本不是巧合,就像多次被引入境一样,牡丹镇的相遇,或许就是关逸有意为之。那麽,他和关逸,本是旧相识吗?
“你有什麽问题,可以问我。”关逸敛了笑容,他似乎是看到了幼熙的犹豫和刻意保持距离。
“我幼时遇到的红衣青年是你?”
“红衣?我只在幻境中着红衣。”
“那你是我故乡庙里的神君?”
“曾经是吧,但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数年前,庙已经被拆毁了。”
“曾经是?不存在了?……”每一个字眼都令人吃惊。曾经是,也就是说眼前这人,曾经是神!?幼熙喃喃跟了一句,想问说怎麽会不存在了,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就像注定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