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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喝一杯。”我拿过酒壶给唐逸鹤斟了一杯酒递过去,“权当和这个地方道别,以后想喝这天子特供,可就难了。”
“陛下……”唐逸鹤拿着酒杯滞了一下,擡眼看了一下我,将酒一饮而下。
我知道他肯定没喝下去,这药入口一炷香人就晕了,他现在还在这里立着,他又不是百毒不侵,肯定是做了个戏法骗我。
唐逸鹤向我走近几步,拇指在我唇上蹭了蹭。他的眼一直看着我,像是一只捕猎的狼贪婪地盯着他的猎物:“陛下的胭脂没有涂匀。”
他知道那酒里有东西了。我亲了亲他的唇,抚下他的怒气。
唐逸鹤好哄,火一下就消了。可怜乞求的眼神,似想要用眼将我心中的话勾出来,又像是在埋怨我在骗他。
我抱住他,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背。
时间快到了——香炉里烧的香料,这麽烧得怎麽那麽快。
我擡头亲了亲唐逸鹤的脸颊,唐逸鹤阖眼连“陛下”二字还未说出口,就昏在了我怀里。
出宫的轿子一晃一晃,刚才还晴着的天突然就转阴了,让这宫道看起来更加压抑了几分。
“草民清州李氏李宸,参见陛下。”
朕一下轿子,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男孩就叩在了朕面前。
如果朕没记错,泉州李氏和清州李氏原本是一家,在百年前分家,才分成两家,清州为本家,泉州为宗家。
没想到清州李氏已经落寞至此了,马车都是破破烂烂的。
李宸见我端详马车,笑着掀开门帘说:“陛下莫要担心,太爷爷吩咐要用最好的。”
朕说错了,这清州李氏依然强劲。里面虽素净,但每一处都是真金白银,就拿那个小案来说,上面的那块小小的桌布——缂丝的。
我把食物和水放进马车里,都城到三田山大约有三日的路程,我準备了七日的,应该够他们俩人吃了。豚儿睡得正香,我戳了戳他的小脸,用他平日里最爱的玩具把他围了起来,又放了几件我和唐逸鹤的衣服在旁边。万一他先醒了,也不会因为没有安全感大哭。
我解下那块双鱼嬉荷的玉佩,摩挲了几下,把它放到信封里塞到唐逸鹤的衣袖里。
我写了许多信,十几封给豚儿,一封给唐逸鹤。
我怕写少,豚儿因不知我而伤心,我怕写多,唐逸鹤因思念我而伤心。
“你们走吧。”我把符贴到门帘上,转头对李宸说。
马蹄哒哒,带着我的爱人和豚儿走远了……
天子式微,敌军已压城门,宫门破只是时间问题。那群宫人也不是傻子,惜命的早跑出去了。
我问小喜子为什麽还不走。小喜子说,他的命是我给的,如果我死,他也跟我死。
“荒唐!”气得我将杯子掷在他身边,吐了口血。
我在这里求活不成,他竟然在这里一心送人头!
“陛下勿动气,奴才不值得陛下如此。”小喜子起身用帕子帮我擦了擦身上的血。
“怎麽不值得?你是个人,又不是个随葬的器皿。”我拍开小喜子的手,把手上的玉戒摘给他,让他出城去。
“陛下……”小喜子缓缓跪下,擡头看着我说,“奴才走了,陛下的日常起居谁来?让奴才陪在陛下身边吧。”
朕看出来了,他和唐逸鹤一样是劝也劝不走的主,遂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了一封信递给小喜子:“你今日出城,到三田山下等一月。若是看见唐逸鹤就把这信给他,看不见,就再等一月,等不到就交与山下门童,可明白?”
小喜子接过书信,仍然跪在原地:“奴才……”
“这是朕让你做的事,不是让你一个人逃命。”我推开窗子指了指外面的人,“你看,朕也不是孤身一人,你速速去吧。”
小喜子沉默半响,给我扣了三个头:“奴才遵命。”
吱呀,吱呀,门开门关,偌大的寝宫只剩下朕一人。
今日不似前几天那麽阴,阳光软软的,如同一块丝绸一样铺在人身上,柔和又暖和。擡眼望去,窗棂外的那棵树早就枯了,像是人用干画笔草草勾在了蓝底上。
如果现在是春天就好了,树是有生机的,风也不似这般冷,我还可以和唐逸鹤带着豚儿春游。
豚儿最喜在花园里跑来跑去了,朕还可以带着他放风筝……
可惜,我应该是要死在这个冬了。
我来这里几年了来着?
我竟然记不清了……不知不觉竟然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唉,原本还以为咱是最佳皇帝,结果干成这样。
真失败……
“陛下……敌军进城了,还请随臣走吧。”一个浑身是血身着甲胄的将士闯了进来,想拉着我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