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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归根结底,对于钟暮遥来说,无论如何,眼前这人,都是他最亲近、也最依赖的叔父。

钟书远听钟暮遥慢慢将话讲完,眼神渐渐变得温和。

床褥中,濒临气绝的钟书远静静道:“可是暮遥,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气若游丝的尾音中,钟暮遥双手握起。

钟书远看向钟暮遥微弓的身影,静声道:“从今以后,就算你再撒娇,说不愿吃苦,也没有我在你身边,顾着你、允你懈怠了。更何况,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

钟暮遥视线一时模糊,双唇死死绷起。

钟书远:“我虽得此下场,可从没有后悔,当日选择从长青叔父那里谋求钟家秘宝。因对我而言,所有对钟家有益的方法,我都愿意去尝试,纵得万人唾骂。这是我的选择,所以我不会迷茫,更不会觉得苦。暮遥,你面前之路坎坷崎岖,可这既然是一条你自己选择的路,你也该如此坚定才是。”

钟书远的声音,伴随着地牢内似有若无的回音,显得格外庄重。

钟暮遥声音微颤:“叔父当真相信……我可以做到吗?”

钟书远的残躯,挤出最后一丝笑意:“你当日下山求学,我也未曾想过,你能学出什麽名堂。可谁又能想到,一个连炼气都嫌苦的娇娃娃,竟然能考上京安的大学。”

钟书远的嗓音一如当年,仿佛仍是一位一心想将侄儿照顾妥帖的普通叔父。

“暮遥,站得笔挺些,大胆去走自己选择的路。”

-

钟暮遥从九幽禁地出来时,守山弟子特意来报。

邽山后人再次上山,索要曾经上供给钟家的诸多珍品。

另外还有数名协会派来的好手,又前来商议禁地加派守卫一事,两拨人乱哄哄的,已经一块儿在议和堂等着他了。

钟暮遥叹了口气,只觉闹心极了。

钟南山春光正好,议和堂旁的杜鹃花娇豔欲滴,在午后的阳光下恣意摆动。

钟暮遥与诸位表兄迈进议和堂时,原本等在房内的人纷纷站起,朝他拱手行礼。

可此番虽是礼数做足,但衆人眼中的鄙夷,却也已经渐渐难以修饰。

钟暮遥回礼问好,装作没看到那些异样,带着几名表兄进入堂前,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茶水同时送到,是极好的雨前龙井,散发着阵阵茶香。

道法协会一行人中,为首的乃是此地的副会长。

此前协会几次来人,都被钟暮遥想尽各种办法打发,副会长今日亲自前来,是一定要将此事定下。

故而,老者不容开场客套,甚至连茶杯也一眼未看,对钟暮遥开口道:“方才我等上山,恰与邽山后人偶遇,同道而行。听闻邽山后人也想分担钟南山山中重责,与我此前同你所商议的事不谋而合。”

在他对面,钟暮遥倒是抿了口自家的好茶,没急着接话。

副会长故作和蔼:“暮遥贤侄,钟南山根基受损,仅凭你等守护山中基业,终究不像话。我看还是依此前所说,接受协会协助,一同看守九幽为好。邽山一直依附钟南山,或可将邽山之物转移,重新交由邽山后人自行守护,如此一来,岂不更加稳妥?”

副会长自认好言好语,已经给足了钟暮遥脸面。

可不料,钟暮遥缓缓放下茶杯,望了望厅中衆人,朗声道:“我自然知道您是好意,可我也已经与邽山诸位长辈说得十分明白了——钟南山中,没有什麽邽山之物。”

他话音未落,邽山一人坐不住,开口道:“宣德三年,邽山先祖朝钟南山进献一门珍宝总计十余件,我等此番几次上门协商,你今日竟又翻脸不认了!?”

钟暮遥不慌不忙:“你既然也说已经几次上门,那我的话,你应该也已经听过数次了。邽山当年既然献宝,那你口中的一门珍宝,便已经是我钟南山的东西了,又何来‘邽山之物’一说呢?”

钟暮遥嗓音不卑不亢,身形极稳。

钟南山多年声势浩大,不少世家为表仰仗,总会送来各种各样的珍宝。

可从没听说过,一朝势弱,便要将珍宝归还的道理。他若还了,岂不是将钟南山的脸面丢尽了。

就算邽山当年送来的东西在他眼中,其实并不十分贵重,可这样的时候,他一定不能松口。

邽山中另一人稍显平和,沉稳开口:“当年向钟南山进献一事,门中本就没有统一意见,只因那时肖小当权,才做出此等谄媚之事。”

钟暮遥身后的表兄听闻“肖小当权”四字,听出一点弦外之音,面色冷了些。

那人继续道:“当日一脉已被逐出邽山,故而我等前来,是真心想与钟南山商量归还门中珍宝事宜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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