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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再无爱人别离之痛、求而不得之恨。
自然,也再无两相怨憎。
如此之道,便是极乐。
陈延安气得浑身颤抖,凝视着口出妄语的鬼童。
而鬼童眼中血丝迸裂,几乎将双眼完全染红。
他言:“你见如今这天地之道,简直苦不堪言。还不若在这天劫之中,尽归我冥府所有!”
鬼族一番狂言,随着狂乱的旋风,在山谷间摇摆。
鬼童满脸邪笑,心想他言尽至此,陈延安只怕会盛怒发狂。
可就在此时,陈延安却平稳下来。
他神色一凝,将心中诸多反驳一一压下,眼中丝毫不複一贯常见的愤慨。
鬼童眼底渐渐露出一丝迷惑,却还来不及诸多思考,只见下一秒,陈延安运足灵力,朝着四面八方高声以道。
“起阵!”
声波朝四方扩散而去,下一秒,山谷峭壁之上,坎、兑、离、震四方正位,灵力随声突起。
天阳大阵在山谷间结成,携着铺天而来的浩然正气,将整个山谷中的阴气、连同那一双双若隐若现的鬼手,瞬间镇压。
阵中,阴兵登时如同被烈阳撕扯,发出一声声哀嚎,剎那飞身返回冥府大门。
混乱中,村民的癡笑声渐渐消褪。
衆人从“极乐”中返回,再度恢複方才神志迟缓的状态。
鬼童夺舍在村长体内,虽比暴露在外的阴兵好些,却也难掩痛苦神色。
他满脸狰狞,夹杂着十足的不可思议,朝陈延安问道:“你、你在这山中布了阵?”
“正是。”陈延安沉声道:“你这小鬼,可还记得此阵?”
鬼童思及往事,几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白、云、观!”
他陷入疯狂:“竟然又是白云观!!”
陈延安沐浴在鼎盛的正气里,拢了拢胡子。
掌教之姿,与当年驱散此地邪气的先人一般无二。
陈延安高声道:“你这阴间之物,还不速速返回地府去!”
一番斗法中,村长的身体仿佛已经撑到极处。
两道濒临崩坏的血泪,从村长原本苍老至极的眼中流出。
鬼童痛苦嘶喊,哑声喊道:“不!我是此村之神……”
他忽而转头,看向神志不清的村民。
鬼童扩声喊道:“大家!极乐之门已然开啓!”
村民们闻声,朝“村长”看去。
在衆人眼中,村长双目泣血,被人所害,十分痛苦。
鬼童朝正前的陈延安奋力一指:“此人袭击氿泗村,搅扰本村祭典,阻止大家前往圆满净土!大家一起动手!拿下歹人!”
“什麽圆满净土!” 陈延安登时反驳:“那分明是幽冥地府!”
两相争论中,被控制的村民丝毫听不进陈延安的话
衆人脚下挪动,一时围拢过来,朝着陈延安步步紧逼。
同时,因鬼童方才的话,村民五识俱乱,一时充满怨愤。
一道暗红色的诡异雾气,开始在衆人天灵凝结。
那道曾被陈延安打断的信奉柔光,也再度从衆人身体中溢出,朝鬼童靠拢而去。
氿泗村风水不好,每户人家的日子,自然也不好。
衆人大多凄苦一生,生活在大山深谷,连日光都是少见。此时终于能在人生终点,遥望到“极乐”之所,憧憬犹如熊熊烈火,一旦燃起,便再也无法停下。
衆人自甘沉惑毁业,已然无法脱身,渐入五阴炽盛之境。
私念骤起,瞬间席卷衆人神魂深处。
怨恨如枯枝焚烧一般攀升壮大,黑雾也如同被一并燃起,化为焦灼的暗红。
庞大纷杂的咒骂声,把陈延安包裹在内,几乎瞬间就将他那颗执拗无比的道心摧毁。
彼时九州之乱,坟场遍地的彻夜鬼啸,在此间盛世中降临。
一片红雾间,陈延安全身灼痛,如同身处烈火。
当日李希催动生怨,他曾一时踏入京安怨气,几乎被搅得紫府溃烂。
可时至今日,陈延安只轻晃片刻,便忽而擡手,在怨气中双手掐诀。
下一秒,一道刺眼金芒,自陈延安阖起的掌心缝隙间,忽而汹涌溢出。
天地一指
人人都道白云观的陈掌教性情耿烈,十分不好相处,更不要提争论说服。
若他不愿听人说话,便连见都不会见,甚是清高顽固。
可没人知道,陈延安曾恨极了自己年少时候耳根柔软,纵容师弟陈延乐走上与他完全不同的道途,以致半路而亡。
陈延安掌中道光刺眼又霸道,却还莫名带着曾经柔软无比的徐徐之感。
随着他双手分离,金光飘蕩,从中央开始凝实,朝两头缓缓显形,化为一架古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