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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口中声音逐渐变化,稚嫩之音一时亮起,完全盖住老声,带着莫名的自大:“我乃此地供奉数年的神祇,你怎可如此无礼!”
陈延安眉头紧锁,一时无法从那鬼童的神情中分辨出更多,只是高声反驳道:“你乃枉死孩童,被人封入铜像,化为鬼族,何时成了神祇!?”
随着他一语道破,鬼童一时气急,忽而阴暗下来。
童声尖锐而出:“我受衆人供奉,帮人实现心愿,如何算不得此地神祇?!”
陈延安不为所动,语气甚是铿锵,不容任何置疑:“实现心愿?你说的,仅仅只是王培才的敛财之道吧?”
鬼童闻言紧握双手,他知晓面前人道行颇深,目中渐渐充满阴鸷与晦暗。
他阴森问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相信我的神迹了?”
陈延安瞬间警惕,问道:“你要做什麽?”
鬼童双手擡起,朝天托举。
空中阴气忽而吹动,在衆人之间狂乱。
陈延安眼看鬼童出手,刚要动身制止,却突然察觉身后传来两道劲风。
两位村民忽然跑来,将陈延安左右挟住。
陈延安挣扎回头,看见两人花白的头发,一时恐误伤两人,没将人直接甩开。
与此同时,村长口中布满不屑,朝他嘲弄道:“数十年前时机未到,我曾被你等道士逼迫,不得不蛰伏数年。今日,我便让你见识一下,由我幻化的极乐之地!”
随着村长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冥府之门忽而一空。
无数阴兵闪现没入人群,厉鬼红光熠熠,如果一汪奔流而来的虚幻岩浆。
陈延安一时情急,无法再顾忌身旁两人。
他将两人大力甩开,立刻回身看向所有村民。
阴兵乱入在衆人之中,将阴风带动。
剎那间,陈延安刚要出手,却突然感觉到一股侵入骨缝的寒凉,从他的后脊处莫名传来。
他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村长,转瞬来到他的身后。
鬼手冰凉无比,通过村长的干枯皮肤,瞬间搭在陈延安的双肩上。
阴气寒凉,如冰封一般,险些在一击之下,直接将陈延安肩上魂火熄灭。
下一秒,一道夏日蝉鸣,忽而从陈延安的耳边响起。
虚幻接踵而至,是一副午后暖阳透过树冠脉络的温馨画面。
陈延安仅仅迟疑一瞬,便蓦然心惊想起,这是那年陈延乐前去津港前,与他在白云观钟楼下道别的场景。
他犹记当年,陈延乐在临走前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带着玩笑的:“师兄,待我从津港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熟梨糕尝尝。”
可此时此刻,陈延乐口中所说,却变为了——
“师兄,师父刚刚通知我,说津港的事不用我去了。”
“太好了,我可以留在观里陪你了。”
陈延安目中惊骇,调起全身灵气,一瞬从场景中挣脱。
明暗交错间,他忽而感觉到了久违的道心不稳。
随即,陈延安全力挣脱,眼前画面终于回归氿泗村中。
一片阴风中,他刚刚找回神志,便依稀看见一道半透的暗色鬼手,正静静搭在他的眼前。
鬼手障目,五识俱遮。
陈延安轻咬后牙,自怀中掏出铜钱所编七星剑,抛向空中,双手猝然合拢,一并捏诀。
构成七星剑的数枚百年铜钱,在红绳断裂的瞬间,朝四方纷乱而去。
铜钱自空中四散飞舞,将阴兵残影驱赶。
陈延安目中一片震怒,翻身看向身后远撤的鬼童。
“你这邪魔外道,竟用师弟迷惑于我!”
鬼童满脸震惊,没想到陈延安甚至连瞬间的犹豫也没有,便从他所制造的幻境中脱出,叫喊道:“此乃极乐之道,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陈延安不屑冷哼:“极乐?师弟为津港万民而死,以身殉道,此等英迹……绝不任由你以任何名号玷污!”
他说到此处,几乎怒发沖冠:“若你所言神迹便是此法,简直可笑至极!”
生气与阴气猛然抗衡,两人分站两方。
鬼童听闻陈延安一番高声,一时阴邪笑起:“可笑至极?”
他道:“你且朝此地衆人看看,看看我这神迹,到底是否可笑?”
随着他的话,无数道癡笑声,从陈延安身后响起。
在一双被鬼手遮目的双眼中,快活满溢其中。
鬼童仰头开口,邪笑在山间飘蕩。
“这是你修炼一生,也达到不了的极乐!”
凡人本心本性依托,无非色、受、想、行、识。
依托鬼手所障,世间一切修行苦难,尽皆化为乌有。
永生之间,再无生老病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