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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忽而松缓,说道:“我原先知晓氿泗村中或有一难,将此事托付于您,本就是投机取巧。而后又将您的爱徒封印,逼迫您来这氿泗村中……您,不降罪于我吗?”
方归赈轻缓摇头,透着一股奥妙,朗声道:“世事机缘难说得很,你说此事是你逼迫于我,可也不知,是不是因我一身缘法,才会在此时站在这里”
神棠山神轻阖双眼,她耳边声声怨气,皆是自己的叹息。
她原是通透,故而没有回複方归赈方才的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山神:“可我已经……回不去了。”
方归赈轻轻蹙眉:“想想你的山中万民,不要放弃。”
神棠山神温和道:“也许今日,您是可以用玉清灵气助我从怨气中脱出。可今后呢?难道您要我在那树中继续茍活,等待再一次被怨气侵蚀吗?”
山神之言,带着阵阵哀恸。
“我大限早已来临,这些怨气,也许是我的子民,需要我来保护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看向方归赈,唇边笑意千古未改:“天尊。”
“趁我现在神智尚在,您便将我和我的怨气,一同封入山中深处吧。”
天劫之始
道光渐微,消弭在怨气沖天的下一秒。
方归赈将手中天琼山印拿出,上古神息再现天地,将整个神棠山域填满。
山印升至空中,光亮如玄夜之日。
玉清灵气顺着神息扩张至玄力界膜之外,将所有怨气引导挤压。
与当年天劫如出一辙的怨气黑雾,被一人吸收,朝着怨气正中的长衫女子而去。
神棠山神面含微笑,眉心微敞,把所有怨气引入神魂紫府。
为神者救世,将人族庇护看顾,却总觉不够。
空中黑雾渐渐消失的同时,围绕在氿泗村民天灵附近的怨气一同消失。
玉清灵气沖撞在衆人身上,将那一道道镇灵符揭下。
衆人在天印强光下转醒,在慌乱中坐起身子,一同看向村口的女子。
村民震惊但安心的目光,让神棠山神忽而明白,为何比起其他山神,她能多活这上千岁月。
原是氿泗村将她当成观音娘娘,虔诚供奉,才让她凭借这股力量,在这人间中弥留不散。
神棠山神双目蕴含翠光,仿佛莺飞草长的春日一般。
她看向那无数双同样年迈的眼睛,轻轻抚摸上自己的心口。
随着她的动作,空中最后一抹黑雾钻入她的眉心。
九黎壶第七道刻印散发微光,生老病死四苦聚齐,一道道怨恨仿佛再难压制,从壶口中散出零星。
恶语一时流转,仿佛互相感应一般,瞬间传至身怀九黎怨气的季听奕耳边。
一道无名寒凉,从季听奕心中猝然显现。
天劫。
那是……九黎一族、也是他的天劫。
此时,衆多村民终于后知后觉,开口喊道:“是、是观音娘娘啊!”
“观音娘娘真的存在啊!”
山印之下,方归赈擡掌,把体内最后一丝玉清灵气一并送入山印之中。
山印幻化出虚影,在山中流窜,朝那棵巨木寻去。
巨木所在的溪流一旁,乃是山中聚灵之处。
方归赈想将神棠封在灵眼下方,她身为山神,为山中万灵枯竭而亡,死后得山脉滋养,此为天理循环。
可就在此时,方归赈忽而胸口一疼,经脉中传出裂痛。
催使上古山印的消耗,终于让方归赈力不从心。
眼看山印微弱一分,就在这时,他身后一道脚步声跑动靠近。
季听奕被挣出怨气的神棠神息解开封印,终于变回人形。
他跑到方归赈身后,一边揽过那人的腰,一边扶上那只一直在输送灵力的手。
体温在这样的冬夜,显得微弱又温暖。
季听奕托着方归赈的手,体内玉清灵气浩然而出。
出尘于世的灵气漫入空中,九只叼着封印古符纸鹤飞向四方,朝着山中方位而去,
山震再来,尘嚣直上。
纸鹤落于九处震点,古符触碰到悬崖山壁,自燃中,在峭壁上留下一道道金光符咒。
同时,神棠山神的身影,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她最后望着神棠山域,终于在恒古不变的时光中,体会到了真正的陨落。
可此时她目之所及,皆是一双双虔敬的双眼。
她也曾如稚童与少女,在山中快意奔跑。
也曾迷茫于神职之中伴随的痛苦,在山中枯坐数年。
而后,她将自己的悲伤、痛苦,变成了此地之人的幸福。
为神之道,无上圆满。
山神身影消失的最后一秒,村民喊声骤然升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