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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时酒香弥漫,随着心跳,季听奕轻轻推开花窗。
他坐在窗边,一手托脸,看向窗外月色。
夜晚静谧至极,随着凉酒入口,好似回归混沌一般。
季听奕一手举起,将今日偷偷从海棠花溪中找到的那簇灵力拿出。
他那时触碰到灵力本源,终于回想起,这是一簇从何而来的灵气。
拖那树灵的福,这道青色柔光在他掌心幽幽飘蕩,格外安稳。
如他没猜错的话,这应是衆多上古神山中,东夷九峰其间一位山圣,所留下的片缕灵气。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灵气应了许愿盒中的人族祈愿,才能在一棵树龄不过短短几年的海棠树中,催生出那道灵智。
灵气中浓浓哀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天家悲悯,叫季听奕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便平白生出许多不安。
据他所知,那些托生于盘古精血的山圣,早就已经尽皆消亡在苍茫历史中,不该还有任何遗留。
窗前,季听奕轻轻开口,念道:“山圣吗……”
良久后,他收手把灵气收回,继而端起酒杯,将杯中浅红送入口中。
夜色渐深,方归赈深夜无眠,从房中走出。
他原本只打算循着惯例,站在季听奕内室的门廊下看上一眼,那人有没有踹被子。
可他刚一出房,便闻见一股熟悉的清冽幽香,伴随着浅浅酒味,从院中一角传来。
方归赈神色微怔后,疑惑迈步,朝季听奕房间走去。
此时墙上花窗已然阖起,季听奕房内一片昏暗,只剩一盏昏暗小灯,连烛光都尚且不如。
房中人斜靠在床上,眼中被酒意侵染,带着片缕迷离恍惚。
方归赈蹙着眉,迈过平日止步的花廊走入房间,停在放着酒坛的边桌一旁。
他借着微弱灯光,看了看桌上盛满的小盏。
继而,他眼底微暗,转头看向床上的季听奕。
两人视线交叠,季听奕轻声问道:“我此前在这暂住,你每晚来时,不是都不曾进来吗?”
方归赈听见季听奕提起此事,双唇微微开合,却没有答话。
季听奕又道:“你那样守规矩,倒是让我发愁的很。”
方归赈顿了顿,不解问道:“为什麽突然喝起酒来?”
季听奕:“心里不大舒服。”
方归赈语气快些:“是体内怨气又让你难受了吗?”
“不是。”季听奕岔开话题,提到:“这酒是我跟纪明秋要来昆侖雪水酿的,一直埋在你那棵大花树下,你不想尝尝吗?”
方归赈视线下敛,看向酒盏。
继而,他手上缓动,将酒盏拿起,举至唇边。
季听奕目中幽暗,望着那人举杯的手。
下一秒,方归赈手上蓦然一顿。
他神情微变,看向手中酒水。
这酒中清花香自是他熟悉的味道,可其中还盘踞着另一股甜腻香气。
这股甜腻十分微弱,但仍然突兀,应是季听奕方才额外加入酒中的。
方归赈:“你……”
季听奕见方归赈手上停下,便知方归赈应该是察觉到了。
他借着酒意,一边起身朝那人走去,一边颇为桀傲不恭,说道:“方归赈,你那日说你不能对我负责,所以不该对我做……我本都动容了,想成全你那套圣人礼仪。可我今日得知,你为我孤守千年……”
他行至方归赈身侧,靠近那人些许,低声道:“我突然,又不想成全你了。”
因此,他大逆不道,在这酒中,给方归赈加了那麽小小一滴……能引人族动情欢好的仙草汁液。
季听奕知晓这事若被写进那流传千年的《上古记》中,他这给师尊下药的僭越之举,八成会让九州瞠目结舌,甚至赶超他弑师夺灵的大罪。
可他也知,他这一点伎俩,方归赈是能察觉出来的。
故而他此番告知,显得额外顽劣。
季听奕看着方归赈微动的喉结,问道:“裴晴说今日‘胜事难逢’,你应知这胜事难逢的上一句,是什麽吧。”
方归赈轻轻转头,看向季听奕眼中笑意。
靠近间,方归赈心中左右摇摆,那些无法平衡的心动与理智互相拉扯,消磨到最后,是千年的孤寂与相思。
“胜事难逢”的上一句——
方归赈开口答。
“是‘良辰苦短’。”
月色透过花窗,与灯光暧昧交融,季听奕勾唇轻笑。
他问:“喝吗?玉清?”
季听奕眼中轻笑与爱恋,如同人间春日桃夭。
方归赈注视着眼前人的脸,将杯子递至嘴边。
方归赈本以为,以他至高之尊,世上已无何事,还需他费力参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