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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田奉琛将文物安顿在山中后,知晓身后追兵已经入山搜寻,决定一路北上,将人全数引开。
信中,田奉琛说连他也不知道他将会去哪里,可他十分坚定,一定要将这批能代表中华人文历史的宝物守护。
他相信,那些文物曾经存在过的安乐盛世,不会被历史抹去,也一定会再次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若说有一点迷茫,便是他也许没办法在入春时节赶回来,带妻子看海棠了。
所以也许,他的妻子需要多等他一年。
再也许,也会是两年、三年……
医院走廊中,季听奕与方归赈并肩而坐。
方归赈嗓音低沉。
“可这一等,却是整整七十五年。”
两人看向窗外萧条的树枝,觉得京安的冬季好似永远是这样寒冷,将人类的坚韧体现得淋漓尽致。
七十五年的时间,裴奶奶等一个人回来,等到五髒俱衰,直至再也没有一点可能,在人间继续弥留、继续等下去。
方归赈:“当年的同僚,在解放后纷纷回京,进入各个机关任职。他们说田奉琛当年驾车离开时,裴奶奶刚刚怀孕不久。田奉琛曾说,因京安没有海棠花,所以他原本想自己种出一片海棠花林,送给裴奶奶和他们的孩子。所以,那片海棠花溪,是几人想尽办法,在京安各大公园中几经选址,代替田奉琛,送给裴奶奶的礼物。”
季听奕默不作声,看着手中陶盒。
良久后,他微微起身。
他走到监护室的玻璃窗前,看向里面的老人。
老人面色暗沉,十分瘦小。
一眼望去,呼吸面罩对她而言好似十分巨大,将那张面容完全遮盖,看不出照片中的一丝痕迹。
她的韶华容颜,被岁月蹉跎,变为一道道皱纹,布满那张原本清丽的面容。
季听奕记得,那树灵曾经告诉过他。
在树灵初生神识的日子里,它日日都能听见一个人族的祈祷声。
那人日日都在重複,希望她的爱人可以早些回家。
方归赈察觉道季听奕心情不好,走到后者身边,将他的手轻轻握住。
方归赈:“在想什麽?”
季听奕双唇蠕动,像是想了良久,又像是没有认真去想。
随即,他问向方归赈,目光很是平和。
“你觉得,凭你对裴晴的了解,若我现在同她说要将她姥姥带走,她会同意吗?”
方归赈微怔过后,很快猜到季听奕想做什麽。
对于两人而言,也许只消几个小时后,只待病床上的裴书慧驾鹤西去,她便有可能在地府与田奉琛相聚。
可,季听奕却觉得……这样不行。
裴书慧等了一个人一辈子,不该这样死去。
更何况,地府阴冷晦暗,根本没有一棵能开花的树。
方归赈唇边带着浅浅笑意,纵容道:“那我们问问裴晴吧。”
走廊中,方归赈擡手,提高音调,将不远处的裴晴唤了过来。
裴晴走到两人身旁,一边下意识看向玻璃中的姥姥,一边问道:“找我什麽事?”
方归赈直白道:“我们想带你姥姥离开这里。”
裴晴一脸疑惑:“你说什麽?”
季听奕一手擡起,指了指房间内的老人,开口道。
“若你同意的话,我想带她去海棠花溪,见她想见的人。”
花开相逢
奈何桥旁,茶棚炊烟如旧。
孟婆仍然是那副和蔼老妇的模样,她将最后一味汤料扔入锅中,继而神情一动,放下手上事务,款步走出茶棚,前去桥边迎客。
红衣人御剑而行,在孟婆的注视下,落在奈何桥上。
孟婆笑问:“多日未见,你这御剑的本事,又是从哪学来的?”
季听奕收剑道:“还能有谁?”
孟婆吃了一惊:“你说谁?”
“我就那麽一个师父。”季听奕道:“你说还能有谁?”
桥边,孟婆愣住良久。
继而,她想到什麽,突然失笑不已。
季听奕见她笑得极为开怀,问道:“笑什麽呢?”
孟婆一边收敛笑意,一边道:“我说,他为何总要磨蹭许久,才肯喝下那汤。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季听奕一脸无语:“你也知你那汤难喝?”
孟婆:“冥府之物,尽皆冰冷无味。我这汤羹好歹有些味道,又热热乎乎,就算是九州天尊,也莫要再挑了。”
说着,她问:“你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季听奕:“我来找个人,卞城王说那人一直在黄泉逗留,不知为何,一直未去轮回井。”
孟婆点头:“什麽人?”
季听奕:“田奉琛,北平人士,七十五年前入地府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