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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适应了半晌,才重新软下身体。
继而,他闷声道:“您老人家为人几千年,除了演戏,也学会哄人了,是吧?”
方归赈闻言,索性应下:“嗯。”
季听奕心间痒极,却还是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交待问题的态度不端正。”
方归赈:“我那日让寨黎传话于你,要你立刻离开津港,即是已经决定亲自插手,便不再需要你来犯险……只是这数日来,的确还未找到所需之物。”
“那此事我记着,来日想到什麽,再要你还我。”季听奕口吻随意:“刚才回来的路上,你为什麽乘我不注意,故意换了一条路,绕了一点远?”
方归赈迟疑一下,而后颇为为难,老实答道:“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一会。”
季听奕今日草木皆兵,此时听到这个答案,不由有些讶异。
他沉吟半晌:“为什麽会那麽巧,赶上那麽多绿灯?真的是巧合吗?”
说到这个,方归赈神色严肃了些。
他身上情劫,并不似寻常劫难。
他躲了数千年,也并非没有道理。
方归赈脸色无奈,回答道:“那也是因为,我想跟你多待一会。”
季听奕一点既透,听出了方归赈答案中的弦外之音。
此间天地,无时无刻,都在用所有气运,要方归赈经受情中苦难。
季听奕顿顿道:“碧蛟怨气散去前,我不会离开津港。”
他道:“你说的一界之物与百年魂幡,都不是好找的东西,你别费劲了。我留在津港,守着巨浪。”
方归赈目光晦暗:“不,仡沙既然死了,你还是尽快随纪明秋去蓬莱,去找九天药仙,解身上蛊虫。”
“你怎麽连这事都知道?”季听奕话音刚落,随即自己反应过来:“哦……你的‘盯着’,还包括监听是吧?”
方归赈噤声,继而抿了抿唇,刚要开口,被突然擡手的季听奕捂上了嘴。
季听奕眯着眼,望向那人眼底,笑道:“你怕不是又要说什麽‘你错了’,好让我心乱吧?”
方归赈唇上覆着身前人的温热掌心,呼吸间,鼻息灼烧炽热。
他微微停顿,拉下季听奕的手,道:“纪明秋要带你去蓬莱,我很害怕你会跟他走。”
方归赈缓缓道:“我总觉得,没人有资格和我争你。可有时,也会觉得……如果没有我,你本该拥有更太平、更安稳的数千光阴。”
方归赈目光闪躲,轻道:“也许,那日太行幽林,我取了蚩尤怨魂……就该放你走。”
季听奕独守数千年,一朝月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被人用三言两语,泡进了一汪热水中。
他此前一直觉得自己想将世间至清拉入凡俗,与其沉沦情爱,大抵是他的错。
可这人偏生摆着这样一张不可触碰的脸,对他说出这些话来。
许是浪声温柔缱绻,月色温柔。
才会让季听奕在顷刻间,很想尝尝,与眼前人一起白头的滋味。
季听奕板着脸,故意抽回刚才被方归赈从唇间拿下的手。
他道:“行,那我明天就跟纪明秋去蓬莱。”
他嗓音微冷,继而眼看话音刚落,方归赈眸中一瞬空下。
下一秒,季听奕却又忽而嘴角勾起,笑了一声。
他笑道:“你看,我都听你的,不好吗?”
方归赈见季听奕眼中笑意丝毫不加掩饰,微微愣了愣。他平日总是通透,今日却格外迟钝,被人明着耍了一瞬。
与此同时,他也从季听奕弯起的眼中,看出那人故意说这话激他,是想要他做什麽。
从前,方归赈将所有偏爱,都给了眼前的人,直到此时,自然也不会吝啬。
半晌后,方归赈摇头道:“不,你别听我的。”
季听奕见人配合,笑得十分开心,故作不解:“你这又算什麽?”
“算我无赖。”方归赈握回那只刚刚抽走的手,说道:“我落子悔棋,想将亲口说出的话,当场收回来。”
季听奕:“所以呢?”
“不许走。”方归赈道。
青年此时神色,与当年那位圣贤尤其不同,含着那股从未有过、故意放纵的左右牵挂。
“在人间陪着我。”方归赈道:“就只陪着我,阿忆。”
满月之日
日出时分,渔村沉睡在一片晨雾中,微光洒满灰蓝色的海面,波光若隐若现。
不远处的高处山顶,方归赈默默静立。
他望着起伏不定的海岸线、与静谧的人间渔村,眼中平静又淡然。
因在前夜,他放纵了自己的心,此时嘴角温和微扬,更添一丝餍足神采。
不多时,一人顺着林间石路,缓缓走到他的身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