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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雷鸣隐下心中骇然与遗憾,呼出一口气,回道:“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到。”
挂下电话后,季听奕手掌翻动,取出一方天丝云帕。
云帕沐浴日光,如同泛着神光的瑶池水面。
他将云帕覆上仡沙老去的面容,将那副生前从没被岁月腐蚀的相貌轻轻遮掩。
继而,季听奕转身,看向乾坤鼎。
这鼎这样大大方方放在这里,就像是前人已然料定了,这里还会有人赶来。
崖上烈风中,季听奕目光深谙,看着鼎上镌刻的铜纹。
他继而出手,将那上古乾坤鼎收入掌中。
崖下,碧蛟缓缓而动。
季听奕感应到妖族气息,走到崖边,低头朝它看去。
千年修行得来的巨型妖体充满压迫,盘踞在崖下深水。
随着封印之力散去,一股无法描述的庞大怨气,蕴含在整个海域中。
季听奕轻轻闭眼,听见了女人的嘶喊与哭喊,还有男人的怒吼与痛心低吟。
化龙失败的反噬剧痛,更是透过同族间的微妙联系,在季听奕心中一同显现。
他望着海中那双晦暗的巨眼,终于知道,为何当年陈延乐使尽浑身解数,甚至搭上性命,却也只能采用这麽危险的方法,将它暂时封在津港海角。
天尊曾言,自古怨气生而具现,不休不散。
不可化,不可渡。
不入轮回,亦不离浮世。
故而成劫。
季听奕睁开眼,眼前碧波万顷,遥遥无边。
空气中的血液腥甜,被海风不断吹散。
途径他鼻尖之时,猝然化成一片分别,漫出让人难以挣逃的沉默来。
他掌中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是张雷鸣发来的消息,还附着一张照片。
张雷鸣:“前辈,这是我们在门外发现的。”
图片中,仡沙字迹柔和,笔触轻盈。
作为一封自杀者的遗书来说,这些文字着实有些太喜庆了。
仡沙说,不需要大家为了她的死过多悲伤,也不要季听奕到地府去找她,她怕自己死时的样子不好看。
纸上词句透露着阵阵轻快,仡沙将世人执迷千年的生死,看得淡如尘烟。
季听奕无言看完,从喉咙间哼出一声轻笑。
乱石中,他安静异常,伫立良久。
他就只当是送行。
送那位方圆百里最好的蛊师,踏入她自甘前往黄泉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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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一晃而过,天际暮色渐浓。
因爆炸被强制停业的袁家大院,此时一个活人也没有,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城。
住宅区中一片阴气,其中一栋别墅内,那尊炼过魂蛊的巨皿边,站着一个神情疯癫的女人。
她身上灵力被人封印,脸中苍老阴鸷,如同鬼妇一般。
巨皿外壁涂满古怪又邪祟的图腾文字,色若血红,俨然一片邪术之象。
女人将手中所剩的所有毒虫一股脑倒入皿中,随后顺着一旁矮梯,朝皿内跨去。
寨黎答应了仡沙,要仡沙等她。
可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在死前完成。
彼时,在被死亡笼罩的断崖上,因为仡沙的死,方归赈没有再出手。
他只将寨黎一身灵力封住,留下一句“你自断吧”,离开得悄无声息。
此时此刻,与魔域交叠过的房间中,寨黎身影佝偻,跨坐在皿边。
她看着皿中毒虫,抽出锋利骨刀,朝自己的小臂狠狠割下。
血液溢出,向下流入皿中。
毒虫一时躁动,发出爬行与扭动的杂音。
眼见血液足够,寨黎将骨刀插回腰间刀鞘,嘴上轻笑半晌,身体忽而放松,朝皿中倒去。
就在她即将摔入皿底时,一抹人影停在熟悉的窗口。
一道巨大响声,在寨黎周身迸发。
尘烟飞扬间,巨皿向四周炸开,化为一块块碎片。
继而,青色火焰卷入房间正中,将那些逃窜的毒虫瞬间化为齑粉。
青火躲着寨黎的身体,任她摔在地上。
她只觉巨响带动耳鸣,从而刺痛大脑,久久不平。
待她终于好些,她蓦然转头,看向窗口方向。
来人蹲在窗沿上,表情格外不快,问道:“丑八怪,干嘛呢?”
寨黎颤颤扶着地,稍稍坐起。
她环顾自周,看见被破坏的巨皿毫无修複可能,目光阴寒至极。
她转头望向季听奕,将后者上下打量,幽幽道:“是你。”
季听奕开门见山:“仡沙为什麽自杀?”
寨黎答:“她既然是自杀的,你为何来问我?”
季听奕:“仡沙自杀,定是为了她那倒霉师父,也就是你。如此说来,我不问你问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