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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看着水上癡乐傻笑、四处游走的男子,缓身落于一旁。
世间因果错综複杂,唯有劫难,会像一道越缠越紧的细线,将所涉之人深拥其中。
季听奕:“地府的人说查不到那张合婚庚帖,但以他的命数看来……”
玄武静静打断:“我知道。”
“你知道?”季听奕不解。
“我看过了。”玄武道:“那张帖子。”
季听奕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玄武指尖探入袖中,将刚刚在打斗时下意识收起的庚帖拿出。
季听奕惊问:“这张庚帖怎麽会在这里?”
玄武没答,只看向水上残魂。
自古仙凡之别,没人能跨越,所有传说故事到最后,大多只剩恨意无穷无尽。
玄武唤他:“朱高烨。”
残魂擡起头,看见唤他之人手中红纸。
瞬间,残魂眼中似有神采,它瞬间站起身来,朝玄武跑去。
两相靠近间,玄武运力出掌,将朝自己跑来的男人震远。
残魂后仰倒在水面上,起身坐起后,此番姿势,与那一日他第一次将玄武召出时一模一样。
朱高烨望着面前神女,混乱模糊的脑海中,如梦碎片轮番播放。
古时生于帝王之家,便是整个大明最尊贵无上的命数。
但朝堂之上,云谲波诡,真心是最不该相求的东西。
除了玄娥。
那个为他而来、被他利用殆尽的玄娥。
也是在他内心深处,最想娶到身边,好生爱重的玄娥。
玄武轻轻闭上眼。
神体周身黑雾,如水雾蒸腾般散去。
爱而不得,故而生梦。
而梦醒时分,怨恨也当消散如烟。
玄武睁开眼,看向身前的人。
随后,她将红笺拿在手中,举到那人眼前。
在朱高烨眼中,神女指尖用力,将那张软纸撕成碎片。
红色碎屑随风而散,落在朱高烨的衣摆上。
随后,红屑透过魂体,没入他身下的冰水之中。
朱高烨口中嘶喊,翻身坐起,像发疯一般,俯身在地,想将一枚枚红屑从水中捞出。
他口中咿呀凄厉,手却只能穿纸而过,眼见它们再次沉入水底。
玄武听着男人喊叫,眉心析出神息,渐渐凝为一簇晶莹剔透的流动异火。
神族真火,往往与本源如出一辙。
那簇真火带着湮灭一切的力量,将整个结界冻结。
冰封的亭台楼阁,像极了那百年难捱的时光缩影。
寒凉中,季听奕刚想布狐火护住自己和方归赈,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体温,从身后贴上身体。
方归赈轻轻环住季听奕的身体,任体温相触,互为取暖。
玄武望着朱高烨瑟瑟发抖的魂体,却见他仍然执着异常,伸手探向湖底。
她眼中清明斐然,含有最后一点爱意,轻言道:“既然你我早已两清,这百年怨恨,余出的一点执念,就当做我的成全吧。”
真火自她手中飞出,攀附上残魂衣角。
贪恋相接的瞬间过后,将残魂燃成一片光影。
朱高烨行差踏错的百年岁月,在璨光中消亡。
朱高烨负了一个人,本以为能成全自己一生,不料却是负了自己心口的眷恋,赔上了一生。
生死劫,至生至死,都逃不过命数。
璨光逝于流云之中,与宁静湖面相映,昭示着注定无法相接的命运。
方归赈微微低头,看向季听奕被寒风吹红的指尖。
他将寒凉指尖包入掌心,妥帖地握住。
殿外万里玄夜,异象在此刻流转。
九黎壶骤然升空,黑雾一片动乱,灰败怨气与澄净神息竞相翻涌,逐渐剥离开来。
黑雾化为旋涡遮天蔽月,卷着从神息中析出的怨气,将它们一并吞入九黎壶中。
陈延安带人布下镇灵阵,却在瞬间就被掀翻阵法一角。
结界内一片动蕩,界膜逐渐消散开来,三人仍立在亭台水榭间,却已依稀可见远处高楼霓虹。
玄武看向季听奕两人,只见季听奕身体微动,从方归赈怀中离开。
但两人拉着的手,倒是只换了个边,一时没有放开。
京安高空神息回归玄武神体,在她身畔缠绕,犹如熠熠披帛。
玄武微微阖了阖眼,只觉心中一片湛清。
她视线划过方归赈的脸,往事历历在目,不带一点浊色。
继而,玄武望向季听奕眉眼,开口对他问道:“若我执意要杀你身后之人,你当如何?”
季听奕本以为玄武已经恢複神志,不会再与他刀剑相向,没料想玄武此时出言,仍然要取方归赈性命。
他只将玉清剑立在身前:“那就与你再打一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