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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恳求你,给我一次重新活下去的机会。”
这算什么态度。
灵愫不能理解,“三表姑,你是还在害怕吗?”
她拔剑出鞘,急着展示自己的剑法。
“三表姑,你看,我现在是江湖里有名的杀手。你看我,我的武功进步很快,我也读了很多书。我再不是小时候那个懦弱的我了……”
灵愫的声音不自觉地颤了起来,晃着她的肩膀,“三表姑,没人可以再伤害你了,我保证!你不要住道观当道长好不好,你来跟我住,我们可以再组成一个易家。”
凌虚道长竭力压抑着一股情绪,脖上的青筋蹦得明显。
“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灵愫不肯放手,“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淡……我,我花了很多精力,才能走到你面前,让你看到平安的我。你真的不想了解我吗?”
凌虚道长用力推开她,“走!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亲人,那就立刻马上走!”
见灵愫仍不肯走,凌虚道长就把她推搡出屋,将她与阁主驱逐出观。
也没办法不走,观里的道童都会下蛊,你不走,人家下蛊逼你走。
阁主见灵愫将要失控,上前箍住她的腰,扯着她往外走。
灵愫捶着阁主的手臂,“你放开我!三表姑,三表姑,我还会来纠缠你的!”
嚷嚷着,刚出观,观门就被道童锁住。
“砰”地一声,门紧紧扣住了,卷来一阵风。
这风像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让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天气很应景,天空灰蒙,雪沫飞扬,仿佛都在嘲笑她。
嘲笑她,努力努力白努力。
报了仇又怎样?跋山涉水来寻亲又怎样?这一路来,吃了那么多苦又怎样?
世间仅剩的一位亲人不愿与你亲近,你的复仇大计,落在她眼里,不过是不值得再提起的一桩黑暗事。
灵愫大声嚎叫,震得鸟兽飞散,山谷里传来一阵阵回声。
太痛苦了。
阁主问她怎么办。
她又嚎叫一声,“她想不见我就不见我了?放屁!我要缠着她,一直缠到死!”
现在她是被阁主倒着驮在他肩头,山路崎岖,她被颠得想吐。
阁主拍了下她的屁股,“别说这不吉利话。冷静,冷静,来日方长。”
灵愫犯恶心,“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我想吐。”
“那就吐。”阁主说,“反正我不会放,直到把你驮到家里。”
在这状况下,他不能再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她被那道长刺激得不轻,又是嚎叫抱怨又是破口大骂。他毫不怀疑,要是把她放下,她肯定又会惹是生非。
阁主说道:“人已经见到了,身份也核对完毕了。又有人在保护她,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她平安健康,那其他事都能靠后再说。”
理是这么理,可她心急啊。
她太想重塑一个家了,太想与三表姑拥抱着诉委屈了。
可三表姑的反应,让她好伤心。
待回了家,她的情绪恢复了平静。
阁主钻进厨房做饭,一边剁肉,一边还探头安慰她。
“喂,你千万不能乱跑!这段时间是山崩地陷多发的时节,万一有个好歹,那……”
外面突然安静得诡异。
阁主丢掉锅铲,跑出厨房,却见她已不见踪影。
他心里警铃大作,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找见她。
下了楼,只见屋门朝外敞开,门前的空地上,多了一串新鲜的脚印。
不好!她一定又去上山了!
阁主连解围裙都没顾上,冒着风雪,冲了出去。
*
苗疆的新年就要到了,一定要赶在苗历新年前,把亲人接回家,过新年。
灵愫已然丧失理智,完全没顾及到周边山脉的异常。
没过多久,暴雨倾盆而下,雷电轰鸣,夹带着不曾停的风雪,把这世间搅弄得像地府。
“轰隆——”
一道闪电劈倒她身旁的树。
如果她清醒些,就该赶紧下山,不要再涉险。
可那座道观就在山里。
三表姑会不会有危险……
不管了,此一去,就算是死,要是能和三表姑一起死,也是好的!
地越来越泥泞,路越来越难走。
摔了一跤,再一跤。
她抹去脸上的雨水,就算是爬,也要爬到三表姑身边。
雨水洗刷掉了山里所有的勃勃生机,空气越来越潮湿,也越来越令人喘不上气。
狂风催断树枝,碎石被卷在半空,一阵阵地朝地上砸。
灵愫用力揉着眼,一边要躲树枝和碎石,一边要爬山赶路。
雨水阗满她的耳道,她不得不歪着脑袋,把水倒出来。
腰一低,脑袋一点,只顾着撇掉雨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然来临。
再抬起眼,只见一块巨石迅速朝她滚来。
而她甚至来不及躲避。
“啊!!!”
*
北疆山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苗疆,四疆共派去数百寨民前去救援。
这些事并不新鲜,每年都会重复上演。照例拨去钱财与救援工具后,阿图基戎就准备泡药浴养身。
哪曾想,刚把水放好,就见下属急忙跑来。
“少主,大事不好!!!”
下属扯着嗓门大喊。
阿图基戎被吓得一激灵,“什么事?”
下属面色苍白,“那个外来姑娘,陷在了发生滑坡的山里,目前还没找到,还,还不知死活。”
下属的话音刚落,阿图基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没了影。
另一边,阁主被寨民阻拦着,不让进山。
“前面太危险了!交给我们来救援就好!”
交给他们?那她估计就直接咽气了!
阁主踢开寨民,不顾阻拦,冲进发生塌陷的山里。
只有他知道她走过哪条路……
只有他能救她了……
他喊她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声嘶力竭。
风呼呼刮着,他被碎石绊倒,被掉落的树枝划烂衣裳。
他的脸破了相,指甲里满是泥垢,身上到处是被尖锐物划出血的伤口。
她走得那么急,一定是抄小道去的。
该死的,有大路不走,非得走偏僻崎岖的山林野路!
不会跑太快,一定是摔了好几跤,踉踉跄跄的。
傻得不彻底,知道雷雨天不能躲在树下。
……
一桩桩线索排除下来,他很快锁定大致方向。
果然,没走几步,就见她倒在了泥地里,头被砸得流了很多血,昏死过去。
明明离得那样近,可他与她之间,却被几块大石头隔开。
他只能瞧见她躺在那里。
这些石头太重太高,说是断裂的一部分山脉都为不过。
他双脚用力点地,在几块巨石之间穿梭。
他有太久不曾施展功夫,磕绊了好几下,撞得浑身淤青。
“别,别怕……”
他喃喃自语。
一只脚夹在了石头缝里,他挣脱不出,只好猛一咬牙。
“咔嚓——”
脚踝成功骨折,脚软哒哒地垂在石头缝里。
他胳膊用力,依靠上肢力量,把下身带了出去。
他痛得额前冒虚汗,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
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有气,但很微弱。
倘若再晚来一会儿,她就要死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正在想怎么出山时,阿图基戎恰好窜了过来。
他把她交给阿图基戎,“带她下山,给她治伤。”
阿图基戎将她抱紧,“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俩男人短暂交流一番,就开始各干各的事情。
阿图基戎寻来医术最好的阿婆,给她疗伤。
至于阁主,他说有办法下山,就真的能下得了山,而非只是说一句豪情壮志。
只不过他的方法很狼狈,没别的,纯靠硬撑,强忍疼痛,忽视身上的诸多伤口,一瘸一拐地下了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