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这时他仿佛才注意到钟幸,他笑着走到钟幸面前。他仔细打量着钟幸忽然哂笑道:“我看公子也不似会在这儿赌的人,那公子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儿吗?”
钟幸拱手:“正是,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那男子放声笑了笑:“我就是这极乐坊的坊主罢了,你瞧瞧他们。”他指了指正在赌的那些人,他们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
“三教九流哪里都有,乞丐和王公也可在同一桌对赌。在这儿他们可以忘了自己原本是谁,这儿就是他们的天堂。”他忽然咦了一声,“说远了,公子是来找谁的。”
钟幸:“坊主,可否问问你这儿是否有个赌徒,名唤李昌荣,平日里是在茶楼说书的。”
极乐坊坊主道:“这人倒是有,不过嘛他欠了我些钱。若是公子要他倒是得给他还上这一笔钱才好,他欠了这个数。”他朝钟幸竖起了三根指头。
“银子?”钟幸问道。
“是。”
“那我这儿替他给您垫上这些钱,到时候剩下的您再问他去要。”钟幸从袖子里掏出个钱袋子从中拿出了几个金馃子给了极乐坊坊主,“这么一笔可以了吗?”
坊主看了看金馃子,又掂了掂,点点头叫来个打手:“你去陪这位公子去看看那个玩意儿,到时候顺道给这位公子送走。”
打手应声点头。
转头对钟幸道:“我还有些事儿,由他带你去了。”说完他就慢悠悠离开了,看他那步伐,并不能看出他能有些什么大事要处理,但钟幸隐约也能猜到一点,那个和他对赌的乞丐。
能和坊主对赌的哪里能是一般人呢。
打手带着钟幸绕过一桌桌赌徒,把他往地下室带去。越往里越能听见一些戚戚呜呜的哭喊声,钟幸目不斜视地走过一个个牢房,终于打手带他停了下来。
他打开铁链,朝钟幸恭敬欠身:“请。”
钟幸走了进去就看见李昌荣被吊在一个刑架上,身上都是血,看着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那小孩儿就蹲在他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他走进了,那小孩忽然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李昌荣也出了声,张口就骂:“你这狗东西,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打手看向钟幸:“要解开吗?”
钟幸摇了摇头,转眼定定地看着小孩儿:“这孩子我要带走要多少钱。”
李昌荣恍恍惚惚好像听到了有人要抢他东西,跟着又张口骂:“死东西,老子的东西你也敢碰,当心吃不消直接死了!”
钟幸没管他的,等着打手的回复。
“这小孩儿也就算这男人的东西,我们坊主那意思是你想的话这两个都能放,但是这个。”他指了指李昌荣,“放了要是没还完钱还是会被我们抓了。”
钟幸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李昌荣和他关系不大,他就想知道这孩子的事儿。他让打手站在外面等着,打手欣然同意,反正里头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
钟幸走近骂骂咧咧地李昌荣:“李昌荣,我问你。你祖上是谁?”那位戏子说了他是洛城人。洛城李家,可不就是杀了水扶摇的术士本家!
他嘴上这样说着手里已经捏好了一个诀探入他的神识里。嘴里说的就是敷衍一下外头的人而已,人说的可不一定是对的,虽然记忆也不一定,但肯定比他说的强。
钟幸看见了一片天,还有一阵风吹过。
“那妖女后来怎么了?”一个漆黑眼珠的少年眼巴巴地看向年迈的曾祖父,“他后来呢?真的就和那书生恩断义绝了吗?”
老人抚须大笑:“没有没有,她呀最后和那书生在一起了。可人妖殊途,这情本就有违天纲有违伦理,如何长久。况且人寿短妖寿长,待那书生垂垂老矣那女妖依旧会是一副美艳模样,她届时还能看得上那书生?长痛不如短痛。”
说到这儿,老人眉眼一凛:“我这辈往上数三辈,我们家有一高强术士,以自己的血开刃,斩了那妖的首级,碎了那妖的妖丹,这事儿便也就这么没了。”
“啊。这样就没了吗?”看到小孩儿一脸遗憾的模样,白发老头笑了笑,“不,还没完。”
--------------------
555
第7章 第 7 章
“你说说糊涂啊,本来这事儿就该完了。可是谁能想到,那书生竟然在自己大婚之夜投井自杀。”老人摇头冷哼,“果真是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李昌荣啊了一声:“可是……可是若是他们两个人真心相爱,为何不能放了。最后都死了,这个结局我一点也不喜欢。”
老人怒目对着小孩儿:“谁说结局要人喜欢,妖就该死。放了出去岂不是要祸害人间,我们李家可不许这样的事发生。”
李昌荣辩解:“可人不是也有犯奸作乱的,怎么那些人都没有死。而且又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坏妖,也有好妖啊。祖父,你说是不是。”
老人顿时怒目圆瞪,站起来就指着李昌荣骂:“妖哪有好东西,都是些下贱胚子。你说人,人自有人间律法所判同我们玄学世家又有何干!我看你啊,就是年纪太小没见过那些妖,亦或是脑子不清醒说了昏话。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完,老人怒容满面地离开了。
李昌荣不知道怎么办,立马就跑过去抓住他的手。小孩子懂些什么,他害怕这样的祖父,一点也不温柔了,声音里带了些哭腔:“祖父,祖父。”
他的手被老人甩开,李昌荣摔倒在地上,但是他的祖父没有管他,继续提步离开。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孩子在原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阵风吹过来,树上的花落了。钟幸抬眼看向前方,是少年的李昌荣。虽称不上冠世之貌,但也是温润如玉,端的是君子雅方。很难把他和那个在市井说书同别人吵架又好赌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他躬身向他面前的衣衫沾血中年男子行礼:“叔叔。”
“好了,自家人哪里又这样生疏了。”男人拉起嘴想冲侄子笑一下,但是他笑不出来。偏过头,一滴眼泪就滴了下来。
李昌荣朝男人身后望去:“叔叔,我爹和我娘呢,他们人去哪儿了?”
“你爹……你娘……他们啊。”男人一开口声音带着哽咽,好半晌终于是压住了泪意,“他们在福顺县走了。”
在叔叔回来了爹娘都还没有回来时李昌荣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可他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或许……或许是爹娘除妖时遭妖所伤,伤的重了所以叔叔流泪。可是哪里有这样的事儿,他的爹娘怎么就没了。
李昌荣不信,他扯开嘴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笑容,眼眶却红了。声音坚定:“我爹是洛城李家正统的第十四代传人,我娘是少小有名,师从碧云外的术士,他们怎么可能会出事。叔叔,你说说有什么妖能杀得了他们。”少年紧紧抓住男人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忍地开口:“若是与之敌对的妖哪里有能伤得了他们的,可就是你也知道。”他压住声音里的哭腔,吸了吸鼻子开口。
“可是……他们同你一样,对妖物存有悯怀之心,这才上了道。”他想到意气风发的哥哥和嫂子倒在血泊中满眼不可置信的模样,还有他们拼着命给自己下了一道防身咒,伤害都换到了他们身上。他的哥哥笑着咳血的模样。
“但我不愿荣儿为仇恨所蒙蔽了双眼,我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天下孩子没有任何相差的孩子。我同阿箬死了,你要让他远离这些,他不该……”他的哥哥声音里带了一丝轻轻的叹息,“生在这术士之家。”
男人记得哥哥说的话,可他没有跟李昌荣提一句,他红着眼睛,发狠地握住李昌荣的手臂:“你要替他们报仇,你是他们的独子,理应替他们报仇。对吗?”他几乎跪在了李昌荣的面前。李昌荣哪里见过温和的叔叔这样他的手臂被掐的痛极了,他忍不住后退几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