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浑身发麻,腰眼发酸,感觉自己几乎要折过去了,我清醒清醒脑子,发现自己在卧室,也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量,我试图把他搭在我身上的胳膊弄走,被他一把揽到怀里,我嘶了一声,他撑着胳膊看我,调戏似的挠挠我的下巴,声音沙哑,“醒了。”
窗帘透着微微的光,看起来不像下午。我别开脸,“几点了。”
“早上六点。”
“一天过去了?!”我震惊,忍不住看向他,他点点头,捏捏我的脸,俯身亲过来,我躲了一下,没躲过,这细微的举动让他很不爽,他拿话刺我:“以前巴不得求我亲你一口,现在这么抗拒?”
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他提以前,他的话语和语意似乎总有着对曾经的耿耿于怀,埋怨我现在的变脸。我推开他下床,一瘸一拐地朝卫生间走去,他赤裸着身子跟着我,镜子里两个大男人互相注视,他打量我,抱着膀子,情欲过后的慵懒挥洒不去,我低头洗脸,不再看他,他却突然从身后抱着我,我一激灵,他埋在我的脖颈处,用我从未听到过的语气撒娇:“方寸,我很想你。”
我闭闭眼,挣脱,没挣脱过,“放开我。”
他不放,试探着想接吻,黏黏糊糊的,下身也有抬头的趋势,我突然就很受不了,是一种崩溃绝望的受不了,我猛的推开他,爆发出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力气,他撞在门框上,愣愣地看着我,脸沉下来了。
“我们完了,樊玉清,我们已经完了!”我控制不住地,用嘶哑的声音朝他吼,眼里像是有些泪,忍着没落,镜子里的我浑身斑驳,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很狼狈,也很不堪,我抽抽鼻子,指着门:“滚。”
他眉头微跳,“你说什么。”
“我说滚。”我恶狠狠地看着他,“我他妈让你滚,滚出我的家,你听不懂吗?!”
他深深地看着我,冷笑一声,转身出去。
我卸力地靠着浴池,听着摔门的声音,看着地上的瓷砖。
四年前,毫不夸张,我拿命喜欢过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甚至不能说是喜欢,那是爱。那是我情窦初开后幸运的得到对方,一股脑只想好的,不想任何坏的,眼里脑子里只有他的爱,我爱他,但我没告诉他,我总觉得他是不喜欢听肉麻话的,他那么孤傲、清高,什么都看不上,我怕说这些会让他厌恶,我太喜欢他,我不自卑,但我感觉他太好,所以我哪儿都配不上。
发生关系后,我们的距离突飞猛进。我找他吃饭他没再拒绝过,约他看电影他也答应。我甚至带着他和老大老幺烧烤,他也没表现出抗拒。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鹏哥。
他是半路来的转校生,高三还是转校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是没人信的。他告诉我们是搬家,他怎么说我就怎么信,很明显这能骗过我们这群单纯的人,骗不过樊玉清。他把一沓资料甩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不是因为鹏哥骗我们而感到生气,是他这么做像揭人的伤疤,揭人短,不好。我哄着他,将资料收起来,说自己知道了,以后会和他保持距离。但很明显他看我也像看空气,一眼透,冷笑一声没说话。
我太顺着他,我什么都顺着他。他就是我的姑奶奶,我的祖宗,我的掌上明珠。我哄着他吃饭,哄着他吃药,哄着他睡觉。他一句烦,我几乎掏出所有的家底给他买东西,带他出去玩。他高三学习压力大,身为备受关注的目标,无数人的眼神在他身上,他和我说两句就生气,怒气都发泄到我身上,甚至动手扇我,我虽然不是什么娇贵,但我也是从小长到大没受过委屈的,起初有些生气,但看他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我又心软,不忍心,还是舔着脸凑过去,说他扇的好,我正好脸痒。
可是他压力大,我压力也不小。一整颗心掉在他身上,成绩一落千丈,高三又频频是家长会,我走火入魔到拿着不堪入目的成绩单,还在想他的胃好点没有,晚上要等他放学,给他买最喜欢的小蛋糕。奶奶看着我叹气,语重心长地和我讲,“你这么痴心,她是不会懂的。”她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女孩儿,也没有否认和抗拒过我的感情,只和我说,对方越优秀,她越会把你抛弃。我多年轻气盛,我是一万个不信,我对他那么好,他抛弃我,他又不傻,他为什么抛弃我?还有谁能像我对他这么好?我嗤之以鼻,奶奶看着我叹气。我的父母倒看的开,说本科实在不行,大专也可以,反正看了我也不是多有出息的材料,无论将来干什么,饿不死就行。但奶奶不死心,她将我一手带大,非常操心,说我孙子有情商,混的不会差,就是不怎么收心,但是年轻人,爱玩也正常。
她督促我,还给我找台阶下,我那时只觉得她真好,却没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直到我勤工俭学的钱花完,再没法请他出去玩,给他买零食,我有些胆怯了。胆怯到甚至不敢面对他,有几次都不太敢找他。他没有什么表现,只是偶尔在学校看到我,都皱眉。我看着他和其他人说笑,心里难受,忍不住找老大老幺借钱。
老大老幺是一对双胞胎,哥俩长的一模一样,性格也像,关系也好,我经常分不清他们两个,就简单地记。老大老幺和我关系不错,是我从高一就开始处的朋友,家境也殷实,我找他们借钱,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老大认为我自己选的路,得让我自己栽跟头才知道回头,老幺心软,劝我,拦我,说寸儿哥这样不是办法,你醒醒,别执迷不悟,误入歧途。误入什么歧途,我对他的说法感到不舒服,我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也只是谈恋爱花钱,没钱借钱,多正常,我又不是不还,天经地义的事情哪轮得着误入歧途。
他们叹息,良言难劝我这个要死在温柔乡的鬼。我就又拿着礼物去找他,他挑起眉,还挺惊讶,说:“还以为你不会找我了。”“怎么可能。”我搂住他,闻他身上的味道,“你想不想我。”他摇摇头,我偏不信。
当时鬼迷心窍,只觉得他不抗拒就是同意,只认为他没拒绝我就也是喜欢我,从未想过他有可能是真的不想,也从未想过他说我不再找他的话语气可能是解脱。
我多傻。
我一厢情愿地付出真心,看到他和上一届的学长谈笑风生,也不知道吃醋,还屁颠屁颠地问你们在聊什么?他好笑地看我一眼,敷衍我:“你听不懂。”我不服了:“他都能听得懂,我怎么听不懂。”他无奈:“他是剑桥的,你跟他比什么。”噢,剑桥,那是挺厉害。我乐呵呵的,我一旁的鹏哥看不下去了,插一句嘴,“那你怎么不跟剑桥的谈?”
他沉默着,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什么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鹏哥有些激动的脸红,为我打抱不平,“你这样的态度、这么说话,很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樊玉清:“跟你说了?”
“就是因为跟寸儿说,所以才伤人!”鹏哥看着我,欲言又止,忍了忍,没说出口。
“好了好了。”我试图缓和,“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你想说什么就说。”樊玉清非常鄙夷他,眼神的轻蔑几乎化为实质,“我跟他说什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他像是终于撕开了忍耐的皮,“我跟你们这群人没有共同语言,有什么好说的?你又有什么气愤的?是你兄弟死乞白赖求着我,你倒是演上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脸腾地就红了,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但是就是笑了。
身为我的兄弟,这句话也拿住了鹏哥的七寸,他气的指着樊玉清,对我说:“寸儿,他不是好人,你清醒清醒吧!”
我看着他眼底悲哀痛苦的模样,心里跟针扎似的,很乱,也很难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叹口气,看着樊玉清,樊玉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说:“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没觉得你不好,他就是不了解你,等以后有机会了,他一定会觉得你好的。”
他看了我两秒,嗤笑一声,“方寸,你也就这点骨气。”
我哽着,那种不穿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灯火璀璨的高级餐厅下的窘迫与难堪席卷而来。我使劲咽了两口唾沫,才把心里翻上来的酸涩压下去。
一个杯子,最好的状态就是不能有裂痕。只要有裂痕,它很快就会碎掉,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那天过后,我单独找鹏哥赔罪,鹏哥摆手,说我们之间没什么,他也不是针对樊玉清,看樊玉清不爽,他就是不能接受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他没把你当恋人你没发现吗,他,他像是,他看不起你,寸儿,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看不起我?我眨巴眨巴眼,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看不起我,太正常了,他怎么会看得起我,他也没说错,本来就是我死乞白赖求着他和我在一起,老大老幺和鹏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详细情况,要是知道了指不定站谁,我跟他打着哈哈,说自己以后会留意,这茬便过去。
其实我有时候也能感受到樊玉清可能看不起我,或者看不惯我。他的诸多微表情和下意识的小动作都表现出了对我的抗拒,比如我约他吃饭,他虽然没拒绝过,但也很抗拒和我发生肢体接触,在外面跟我更要像是陌生人,关系一般的同学,甚至连朋友的距离都算不上。但这些我都能忍,我想着他脸皮薄,害羞,正常,也理解,哪怕我问他,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他皱着眉,非常真情实感地说了句恶心,我也不觉得是自己猪油蒙了双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还是不停地给他花钱,在高三期中考试的时候甚至贷款,买了他最喜欢的书籍,有作者本人签名款,连他都没想到,惊讶地说你疯了?我看着他珍惜的模样心里甜滋滋的:“好好学,不要有压力。”
我总是天真的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只要我努力,哪怕一些看起来命中注定结局的事,在我看来也不是不能更改的。那年十八岁,心比天高,什么都不信,也不愿信,就信自己,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信自己的选择,信付出就会有回报。
直到他的家人发现我们之间的事,找到学校,找到我,质问我。我和他站在办公室,我看着他优雅知性的母亲,她脸上画着淡妆,抬起的手捏着一封情书,是我写到书里的,我看向他,他没有任何表情。
“是你写的吗?”她问我。
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