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过的连老鼠都不如。“
“我们不一样,迭戈,我们不一样。“
“……“
“抱歉了,我的至爱,“
普卢诺斯停下了餐块,而前方的杜丽娃则是熟练的划开了肉,里面蓬松的像馒头一样,灰白的空隙包就像喷汁似的从缺口涌了出来,她用叉子钉起一块,放在嘴里嚼了起来。普卢诺斯安静的看着用餐的妻子,眼眶就突然红了起来,
“我为何如此愚蠢,璀璨的依斯提亚Estrels啊,时间太会折磨人了,我还没多看看你,你就已经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丽娃笑了笑,三个人继续埋下头吃饭,等吃的差不多了。杜丽娃回头,看向了他,
“里根,”
她喊名字的方式是如此的令他感觉怪异,
“待会跟你爷爷去趟枢纽场,供养糜麻的渣料不够了,奶奶这儿还有申请的额度,你就跟着一起去拿。”
“晚上还要干活。”
普卢诺斯低着头吃饭,
“吃完饭先去把以太关了,不准迟到,小兔崽子。”
“不准再在凌晨两点偷偷溜回去!”
“对他温柔点,老普卢诺,他只是他们的孩子,我们的孙子。”
“……”
“别再说出那些太伤人的话,算我求你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单元备份化的枢纽站永远都要屹立在南北美共和国区域地方的最高处,对于尤卡坦半岛来说,就是距离普卢诺斯所在社区十公里远的近百米埃塞尔查勘山丘平原上。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太阳已经沉入遥远而漆黑的太平洋,但在普卢诺斯视线里,仅仅是消失在平原的尽头,但其散溢出霞光,火辣的照在最远处云彩的屁股上,而近距离的沉愠的积云正面挡住了光芒,因而在里根看来,那一横截天际的云线漆黑无比。而与此同时,清色的月亮从墨西哥湾的那片靛蓝泛银的海面升起,一路摇晃的银轨从海天交际面径直铺设到废弃的切佩切云港口前,荡漾的里根心神恍惚,
“海……大海……鱼……还有大船!”
结果当然是被普卢诺斯狠狠的拍了后脑,刚想要劈头盖脸的骂起来,却看见这个瘦削的孩子忽地像着了凉般的蹲下、蜷缩成一团,刚提起来的嗓门一下子搭拉了下来,
“别看了,朋克小子,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些海水早就不能孕育生命了。”
“不……那个叔叔……带来了鱼……长长、银色的带鱼!”
“那你也想跟他一样?”
普卢诺斯笑道,拍着里根的衬衫,被小子躲了过去,
“小兔崽子,你知道怎么在海上航行吗?你有船吗,想靠着木筏滑过去?你知道去哪里找鱼吗,遇上风暴怎么办,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整船的人都得听天由命。就算退一万步讲,你接受得了晕船吗?”
里根沉默了一会,终于站了起来,羞羞答答的转过身来,抬起头看着自己爷爷的眼睛,他手里一直紧捏着什么东西,这引起了普卢诺斯的好奇,
“不知道。”
“但那个叔叔告诉我,每当他海上遇到危险和困难的时候,他就会一直捏着这个宝物,他说,只要吸入一种叫信仰的气体,什么大风大浪都会停了下来。”
里根的手像花瓣一样打开,哟,这个小东西还发着荧光,表盘上的指针在漆黑中闪着幽蓝色,是一个指盘,铜臭像疙瘩一样锈蚀了内部铜膜,但那个指针仍有磁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哟,老翁陀斯送给了你个小罗盘,在海上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好的,海上迷路的问题姑且算你解决了,那你该去哪找那个名为信仰的气体,说说看。”
“首先,”
里根深吸了一口气,
“它肯定是一种氢气,因为叔叔说过,大口吸进了他,浑身都会先是感觉轻飘飘的,不会再感到害怕,之后就会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做什么事情都变得轻而易举,而且他很吵,一直大声说着只要有了拥有这样的气体,他就不是一个人在航行!”
“他说,他一直在和一个名叫‘上帝’在‘同行’。”
“爷爷,上帝是什么?”
普卢诺斯沉下了脸,罗盘指向的方向,是他刚刚一直忽略的另一道光芒,来自北方冲天光束贯穿天际,在墨西哥湾面上留下狭长明亮的痕迹,根据光柱粗细可知,现在对于北联来说,约为第三以太时。罗盘指向的一直都是北联的首都,也是那道光束的方向。
“什么都不是,臭小子“
他蹲了下来,里克似乎像是被吓到,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他什么都是,小屁孩,哈哈哈,把你吓到了吧。他是山、是海、是水、你在哪里都会看到他的身影,但你在哪里都看不到,你看,你爷爷我平时最讨厌的东西,那道白光,社区里的孩子都管他叫天线,这东西跟天底下东西都一样,也就是上帝。喏,你那该死的父母就在那里给那玩意卖命。“
“记住,里根·汤姆逊,上帝什么都是,但他也就是什么都是,靠着这个废物玩意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有了我们。”
“我……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哈,你懂了才怪呢,记住这段话就好了。记住,这些话以后别跟别人说,千万别在你奶奶面前说这些话,如果你不想惹她生气话;也别再向我提起来,记住就好了。”
二级枢纽站建立于杜哥伦凹陷的瓦伦齿楼废址上,在三战时,瓦伦齿楼被前墨西哥政府专门用来销毁来自南美洲与北联的铁矿交易信息。那一艘艘货轮在墨西哥为数不多的军舰护送下,秘密却又堂而皇之的驶进维多利亚港,就在五公里开外驻扎着同盟的南北美军队。他们绕进深林,车队轮子碾过树木,惊起残存的烂翅鸟,绵延沉重的车队极富有戒律的行进让大地开始泛出沉重的低鸣震颤,而那些鸟儿飞不了多远,漏风的翅膀让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坠落,身形下方的乔木在摇晃,急促的簌簌声却不见喧嚣的狂风。
不远处的军队明显是察觉到了,整座山都在颤抖,连营蓬的布帆都在兴奋的晃动。前哨的士兵急匆匆的回报,指挥的长官却没有任何反应。所有的士兵都拿起了枪,烽新式坦克的声音通过大地母亲的轰鸣浮现眼前,残肢血肉、哀嚎与枪鸣,这片原始风貌、草木疯涨的土地吮吸着哀怨、疯狂和理想,新生的树根拥抱缠绕着半截的脊骨,刺穿糜烂的头盖骨,这是贡献给黝黑丰腴的大地母亲最丰饶的祭品。31岁的普卢诺斯攥着枪柄,血红的眼睛瞪着远方的深林,他似乎什么也不牵挂了,却又什么都与他相关,直至军队的声音消弭,他卸下枪杆,惊讶于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杜丽娃。
而在战后被南北美共和国占领的前墨西哥地区,这栋富含屈辱与背叛的齿楼也随之被改造成负责南墨西科地区次一级中央枢纽站,它通过细长银色管道向每个地区送往半液渣状糜麻养料,以及输送各式各样额定轻重工业原料。重工业交由当地基层接管,而糜麻的养料则是每家每户按分配的糜麻田地多少分配。普卢诺斯和里根提早吃了饭,在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跑到了枢纽站,所以并不需要抱着宽大的桶排着又长又挤的队伍。原本各家的取养料时间也是被划分的好好的,只是最近似乎是由于暴晒的原因,原本饱满凸起的糜麻黑色粒状的点叶开始有些发黄,所以基层又向上面申请了一些配额的养料,但各家用户糜麻的长势接连不断的变化让基层的线性运算机出了些差错,导致时间的划分变得一团糟。而似乎是整个墨西哥都在经历一场大旱,调配的水量仅能满足尤卡坦半岛居民的生活需求,但对于灌溉糜麻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普卢诺斯不相信那根光柱,以太光旋已经能够强大到影响整片大陆的气候和风带了。
枢纽站银亮的方形片甲并反射着月亮的弧光,恍惚间,里根突然瞧见弧光变化,明亮一线的它现实开始肿胀成椭圆形,中心渐渐暗淡了下去,起初是模糊的一点,随后却像点着白纸般,黑色的火焰迅速的由中心扩散,却像水滴落海溅起水波,很快,那明亮重新化为了一条细线——成了狭窄的光环,这时,普卢诺斯推了一把里根,
“发什么呆呢,快进去。“
懵懵懂懂的,迷糊的像裹在一团烟似的面罗中,空气稀薄却提不起他喘息的劲儿,来自背部的推搡让他与浑浊的黑暗相涌在了一起。他没有在漆黑中瞧见一点星星的光芒,他听见倾斜的声音,听见壳质碎裂的响声,清脆到半路裸露了其夹杂着污浊粘液的真相,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却听见了,在一片恍惚中听见了人们装载货物的滚轮与脚下砂石,塑脂板箱的相互碰撞再次带动了那些恶心且恐怖的渣质悉窣。那些残渣似乎还活着,在漆黑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一切存在随着声响的黑色潮水涌动推搡——像虫子爬动的声音,踩着他的鞋面向着月光爬了过去,或者爬进他裤兜里,钻进了他的皮肤里,成为了他那猩红惨白的骨头。
他不知道这份漆黑到底过了多久,他的身体被吞没进了红黑之中,一切层浮现于身体的本能与触感被团团闷热包裹。他能想到这是尤卡坦半岛炙热的夏天,没有雨水的赤道大地被烈阳的烫鞭抽打着,除了刺眼的白色就是一堵墙似的漆黑,阳光的轮廓尖锐的像那些报废无人机的黑色桨叶。以未成熟糜麻的汁液浇筑而成的它们,若是在此番太阳底下晒得太久便会着火,不用仰头,阳光便会把灰烟的倒影浇灌在糜麻地里。不顾操作员全身的电流筋挛与拼命抢救,就像游民一样,它们的头一歪,淹没在阳光中的火焰坠落于田地,数颗糜麻半截烧损。第二时令的无人机从此不准许在下午三时前起飞。
他只感觉愈发的肿胀拥挤,炙热带来的肌肉的无力和神经的疲软已经无法令他的大脑再度去回忆这些琐碎的瞬间,他双腿一软,刚背着筐子跨过自家的家门的里根突然感觉世界轻飘飘了起来,一切的事物如紫色夜晚的群星绕视野中央开始旋转——筐子的重量让他硬生生的后仰倒地,门外的普卢索尼听到声音,赶忙放下背上的塑质渣料盒跑了过来,与此同时的还有屋内杜丽娃慌张小步慢跑的声音。
里根·约翰逊躺倒在了一片综褐色的渣料中,弄黄的粘液从他的额头顺着鼻梁人中流下,他呆呆的盯着头顶灰白的蜘蛛网,忽然看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撺掇着什么东西,像是罗蛛一种幼虫、或是它黏附其上、排序杂乱无章的卵。而突然,密密麻麻的残渣质料中,他的手臂突然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吸附裹住,一块深红色的脊骨匍匐在他的右大臂上,节节状的主骨干背内闪着猩红的光芒,像是鲜活的内脏在蠕动。
他突然发疯了一般的惨叫起来,右手死命的甩动着,那根脊骨却抓的无比牢实,那数十双尖刺般的脚似乎收到刺激,疯狂的向他喉咙爬去。在这瞬间,他第一次从皮肤的触感上注目了死亡的迫近,他的背部在惊慌中狠狠的撞上了墙壁,赶来的普卢诺斯眼疾手快,他那烙满肥厚粗茧的大手利索钉住了里根扭动的肩膀,抓起那根蠕动的深红色脊骨狠狠砸向地面。它移动的速度很快,就算断了半截的身躯,他的两截躯干仍能操纵着它们那尖锐的细腿,淌着棕黄的汁液,迅速的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逃离,还没等杜丽娃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了房间内的漆黑中。
他听见笼着玻璃的纱窗被阳光吹了起来,却有什么漆黑的东西在上面爬行,逃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热带的气候会硬化深红蚰蜒的软组织液,它活不了多久。“
晚餐的时候,杜丽娃安慰里根,
“老普卢诺上了年纪,性子就跟他的身体一样倔。他的话跟那些地里的糜麻一样,是黑色的,跟我俩的皮肤一样,可往锅里一煮,你看,白白嫩嫩的,现了原样。喏,别丧气了,我老杜丽娃早就跟你爷爷说啦,放你一天假,到早上六点前,你都可以呆在以太室里,谁也没有权利责怪你。“
“可它跑掉了……“
“亲爱的,放个心吧。我向你保证,它绝对不会再出现了。阳光与炙热对那家伙来说可是剧毒“
“我害怕……“
“不会的,亲爱的。光柱不会允许它们适应这里……但我和老普卢诺、你、还有你的父母,都会拥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在那时,我们都会是幸福的。”
“别害怕,里根,奶奶在这,这里的一切都不用害怕……“
杜丽娃开始洗碗;里根钻进了以太沉浸器中;远方的普卢诺斯操控着七驾无人机,开始喷洒着深红蚰蜒的血液;按照往常,这些糜麻将在肉感平滑的茎干膜下张开大嘴,肆意的畅饮着这些枝叶,并随后在自己的血口中,拥挤出一粒粒更加深邃的粒叶。这一轮的叶粒将带动之前所有的粒叶走向成熟,并在估摸十天后的第二时令末被麻籽机收割。
以太沉浸室内的冷却液像生长着星辰的深靛色海洋,里根将半截身子浸入液体中,刺骨的寒冷黏附在他腿上,冻得他不住的发抖这,他哆哆嗦嗦的带上头套,将青色的传感器贴着胸口、小腹,还有脖颈,而剩余繁多的红色传感线,他忍耐着先前的寒冷,耐心的贴在了后脖颈、大臂、大腿和脚腕相应处,在冷却液内呆久了,那些冰寒的刺感竟逐渐变得滚烫了起来,但瘦削的身体仍在打颤。他呼出了一团水雾,最后咬紧牙关猛吸了口气,封闭了头套,牙齿紧紧的咬在呼吸管上,全部躺进了冷却液中,随后蜷缩成一团,他想象这是他刚被赋予生命的姿态,漂浮在温暖的羊水中,在一片红晕和跳动的筋络中,他还是母亲的一部分。浸润器里漆黑一片,冷却液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去,液体丝毫没有任何回暖的迹象,可一想到那种姿态,里根只感觉那种回归的温暖和滚烫从自己的骨头里流了出来,流淌在全身上下,像层膜一般将自己幸福的包裹成一团。
杜洛华,一种古怪的念头突然从脑子中冒了出来,可周围一片黑漆漆的,炙热夹杂在寒冷中星星点点的冒出来,厚重的海水将他愈埋愈深,他却没有任何想要醒来的念头,他绻缩的愈发窄小,迫切的期待着周遭的寒冷逐渐散去,却没有一点挣扎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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