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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江怀雪再次清醒时，躺在床上并未起身，他失神地盯着天花藻井，疲累道：ldquo何苦来哉helliphellip反倒给你徒添块垒，倒不如死了干脆。rdquo
ldquo江怀雪helliphelliprdquo裴书锦一直守在他榻前，闻声劝慰道：ldquo只要活着，便有希望。rdquo
ldquohelliphellip书锦。rdquo江怀雪半晌坐起身来，重逢以来第一次直视着裴书锦，正色道：ldquo我一招棋错，已经害你匪浅helliphellip如今我求仁得仁，什么都不怕了，只求你不要再卷入这些是非，否则我死不瞑目helliphelliprdquo
ldquo恐怕不能了。rdquo裴书锦摇头苦笑道：ldquo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helliphellip我回江城后住在祖父故居，整理他遗留的医书札记，有几本晦涩难懂，我便带去了京师，又偏偏在慕府被天师看到，他说那是密文所载，能帮我破解的只有慕大人helliphellip他译出来又偏偏就是长生蛊helliphellip你说我还能够事不关己吗？rdquo
ldquo什么？rdquo江怀雪听得如坠云雾：ldquohelliphellip你是说，长生蛊与你祖父有关？rdquo
ldquo你昏迷之时，我已将此书彻读，照祖父所载，长生蛊是南疆百年前失传的秘蛊之术，在中原南征之时记载养蛊之法的典籍被付之一炬，只留下一些手札残迹和传闻密谈，我祖父不知出于何种缘由，遍寻古籍，尝试依照古法炮制长生蛊helliphellip他的书里详细记载了蛊毒特性和他屡次试蛊的结果helliphelliprdquo
江怀雪闻言皱眉道：ldquo你祖父为人正派，如何会研制这种东西？rdquo
ldquo这我也不知helliphelliprdquo裴书锦解释道：ldquo但是据祖父手书，长生蛊百年前被炼制出时，是因为一对恩爱夫妻，妻子身患重疾疼痛不堪，丈夫炮制雌雄蛊虫只为分担病痛，与其同生共死helliphellip但这让两人休戚与共的法子最后却被妄用，经过历代培育，施蛊人已经能够借此掌控受蛊人的意志行为helliphelliprdquo
江怀雪谈及此，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像是想到了什么糟心之事，敛眉不语。
裴书锦叹气问道：ldquo你素来强健，三年前却突然开始寒疾缠身，便是那时被下了蛊吧？rdquo
ldquohelliphellip是。rdquo江怀雪摇头道：ldquo我开始并不知道这蛊毒具体是何东西，除了被诊出寒症，身体并无太多不适，我失明前不久，蛊毒才初次发作，犹如万箭穿心，那之后我才知道，只要我太久不碰曾有容，便会引得蛊虫噬咬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刚开始这蛊毒三五月才会发作一次，可后来不知为何，竟越来越频繁helliphellip我赴京前曾家制了所谓解药，原来曾有容的血也可以暂时缓解蛊毒，我在京城待了大半年，那血的功效也越来越弱，蛊毒几次发作，令人生不如死，更伤及五脏六腑，如今几乎是油尽灯枯helliphellip我江怀雪大事已了，宁求一死，不愿再受制于人苟延残喘。rdquo
裴书锦其实知道江怀雪蛊毒发作为何愈加频繁，长生蛊以一对雌雄双生蛊虫炼制而成，两虫生死相依，若能常常感应彼此存在则能安然无虞，但凡疏离太久，蛊毒便会发作，而若是受蛊人另外心有所属，那么蛊毒便会愈加频繁，兼有蚀心之痛，直到将人折磨至死。
裴书锦愣了愣神，心中一时百味陈杂，不知该做何感想。
可眼下这番情景，再谈那些情情爱爱属实有些不知死活，江怀雪性命攸关，解蛊才是最要紧的事。
ldquo哪里就非要玉石俱焚了，长生蛊是有解的，我一定能帮你想到办法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握住江怀雪的手臂，神色坚决，他并无十足把握，但定要勉力一试。
ldquo我从长生蛊第一次发作起便对其痛恶难当，一直在暗中查访这鬼东西的来历，派的人深入南疆，带回来过一些古书残页，让我对长生蛊的习性知晓一二，但至今都未有什么解蛊的法子。我在蓬莱别院那段时日，也旁敲侧击问过许渐清，他虽是苏景行的徒弟，于此道却知之甚少helliphellip我甚至让人拜会苏景行，他却几次三番避而不出，门人说他不愿再涉足尘事。rdquo
江怀雪形容苍白，摇头道：ldquo书锦，我认了，我江怀雪一生无愧于心，却偏偏欠你太多，不要再为我劳心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却主意已定，用力握紧江怀雪的胳膊道：ldquo你都没有亲自拜会过苏景行，如何知道不行呢？天师说，我祖父裴景然与苏景行师出同门，皆是玄远真人门下景字辈嫡传弟子，我师傅入仕朝廷被师门除名后不久苏景行也因研习蛊术背出师门，我有预感，长生蛊的事，苏景行一定知道helliphelliprdquo
江怀雪都觉得有些愣怔，难以置信道：ldquo你祖父留下了一本记载长生蛊的手札，又和苏景行师出同门？helliphelliprdquo
ldquo如何会有这么巧的事helliphelliprdquo江怀雪摇头，眉眼柔和地看着裴书锦，扯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ldquo或许我真的命不该绝，冥冥中上天让你来到我身边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虽然状似决绝，但心中也有些惶然，江怀雪几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却非要给予江怀雪希望，若是结果不如人意helliphellip
裴书锦摇了摇头，蓦地握紧了拳头，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需竭尽全力。
ldquo江怀雪，我不曾对你提过什么要求，如今只愿你振作起来。rdquo
ldquo你既俯仰天地无愧于心，就需得全力以赴，不可让亲者痛仇者快。rdquo
第122章
江怀雪深受蛊毒所害，除了与曾有容结合，再没了别的法子，如今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事不宜迟，裴书锦略一收拾就打算带着他赴南疆找苏景行。
走前裴书锦仿照那解药的制作方法将曾有容的血存储起来，用以暂缓蛊毒，可这血只能延缓蛊毒发作，且会加重蛊虫依赖，一旦再次发作，便会更为痛苦。
七月十五，裴书锦江怀雪一行启程往云南大理，永兴留在府里善后，永宁和几个护卫随行，江怀雪担心他们照看不好江湛，便把这两岁多的孩子也带在身边。
江湛出生于泼天富贵的百年世家，是天下第一富商的独子，这样的人本应该极尽优容，活得纵情恣意，就像小时候的江怀雪一般。可惜helliphellip这孩子不知这两年受了何种搓磨，内向寡言，且很少啼哭，在他白皙稚嫩的脸上几乎见不到笑容，那漆黑澄澈的眼睛时时望向远处，像是在审判这个人间。
裴书锦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或者说他并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他这些年也经常会给幼儿问诊，见惯了扯着喉咙的哭闹叫喊，虽然面上还保留着耐心，但心底却实在是无法消受。
但江湛不同，裴书锦都无法相信，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他眼底和面上流露出的那种气质，竟会让他觉得冷静平和。
江怀雪虽然身体不好，但一路都留心照顾着江湛和裴书锦，赶路一半时，江怀雪突然感叹道：ldquo风雨二十五载，人间的善恶美丑我都看遍了，其实我没有什么遗憾helliphellip我唯一愧对和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和湛儿。rdquo
裴书锦将江湛接过来抱在怀里，江湛手里拨弄着一个孔明锁，抱他时他也不声不响，裴书锦对这乖巧到过分的孩子也有一丝心疼，他碰了碰江湛光滑又充满弹性的脸，喟然道：ldquo这孩子可真乖，我不明白，他的母亲好端端在世，为什么要他认曾有容做母亲helliphellip你便不担心吗？rdquo
ldquo江家的事都是一团乱账。rdquo江怀雪摇了摇头，目光疲惫：ldquo你也知道，我是十九岁回扬州的，我父母其实并不是很善于掌家，他们善良又好说话，还在世时江家的生意就有些名存实亡，势力几乎被各大掌柜架空，遑论他们突然亡故，一时间各方争权夺利，江家几乎一蹶不振。rdquo
ldquo后来我能重振江家，我知道先皇有在暗中替我绸缪，可是那点情分终究有限，先皇远在京城，即使是九五至尊，很多事也是鞭长莫及，名下十几个大掌柜的清算，各行省的官署打点，重铺南北商路，上百个茶园清账，都要靠自己日夜周旋helliphellip我一度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顾虑那些儿女情长。我二十岁那年曾有容过门，那正是最忙的时候，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天家，府里的事从那时起便全是曾有容在管。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