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书锦一把拉下了江怀雪扔过来的外袍,合拢衣襟便从被子里坐起身来,他手上使不上力,便缓缓系着衣带,一双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向常山回望过去,幽幽问道:ldquo你想看什么?大大方方看啊。rdquo
江怀雪脊背一僵,一把拉住了他,沉声皱眉道:ldquo你干嘛?rdquo
常山看似沉稳的面色上流露出一丝惊异,随后装出一副意外的样子,明知故问道:ldquo真是打扰爷的雅兴,我倒是糊涂了,这位公子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是谁你不知道,你进的是谁的屋子也不知道吗?rdquo裴书锦也不知哪里燃起的一股胆气,他甩开江怀雪,坦荡道:ldquo你身后的哪个人又不识得我呢?你们不请自来,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吗?我又何必藏着掖着。rdquo
江怀雪刚才还想拉住他,此刻却突然动了气,顺势就将他一把推到了地上,不耐道:ldquo你抽什么疯?当着这么多人,你不害臊吗?rdquo
裴书锦脸上血色尽失,他撑起身子,看向江怀雪,也不怕旁人看热闹,冷笑道:ldquo江怀雪,你一身坦然,我就要遮遮掩掩吗?你今日遮着我的脸,旁人就不会戳着我的脊梁骨笑吗?做亏心事的不是我,我更没有哪里见不得人!rdquo
ldquo难不成我做了亏心事?rdquo江怀雪眼看裴书锦失态,当着这么多人面,撕掉柔情面纱,嘲讽道:ldquo你看看你这几日像个什么样子,大家本是你情我愿,你现在摆出这幅姿态来,难不成还要我向你负荆请罪?rdquo
一直以来裴书锦觉得江怀雪虽有些任性倨傲,但并非强词夺理是非不分之人,而今始料未及,事已至此,江怀雪竟浑然无半分歉意,想也是了,昨夜那般情景,他都不曾自省过半分,还那么坦然地责问裴书锦,他有妻室就不是他了吗?
裴书锦只感到好笑,他江怀雪一生桀骜,他怎么可能有错呢?
ldquo你便没有一丝愧意吗?是你把我蒙在鼓里,你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rdquo裴书锦强撑着从地上站起,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仍有些不死心道:ldquo你高贵显赫,随手施舍半分情意,就要我知足感恩,可你那些财势于我没什么意义,我并不低你一头,我的感情也并不比你的廉价。rdquo
ldquo裴书锦,这时候你还装什么清高呢?rdquo江怀雪轻笑一声,竟反唇相讥道:ldquo你来扬州近一年了,你不知道我有妻室?你是不想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现在闹这些脾气,是觉得自己亏了?莫说我有妻眷家室,就是没有,你还要做我当家主母不成?rdquo
江怀雪出言刻薄,字字诛心,裴书锦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只觉眼前面目模糊可憎,一腔热血尽数付与沟渠,他从没想过有些话说透以后会这么不堪helliphellip
想来事已至此,江怀雪的耐心丧失殆尽,裴书锦那些执着到可爱的地方于他也变成了糟心的麻烦,他再没有哄劝和伪装的必要了。
ldquo是我错了,我本以为哪怕不是全真的,也该是有真的。rdquo裴书锦喃喃自语,说着又笑了,收回目光,恭敬道:ldquo江老板,图穷匕见,裴某受教。
江怀雪没有理会裴书锦,拽过外袍披上,霍然站起身来,朝常山道:ldquo热闹看够了吗?刚才不还催命吗?现在不急了?rdquo
常山心领神会,马上过来搀扶江怀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本正经道:ldquo我扶爷去更衣洗漱。rdquo
江怀雪拂袖而去,领走前又顿了一下,朝裴书锦道:ldquo既然病着,就在屋里老实呆着,这样不知分寸,莫要出去冲撞了旁人。rdquo\x04\x04\x04\x04
第64章
裴书锦发现,人在面临两难困境破除心魔时会痛苦不堪,而一旦事情已经急转而下不可挽回,反倒得以喘息。
他所沉溺的、留恋的、违反自己的本心和意志也难以割舍的,或许只是他心中的江怀雪,他将人世间诸多美好的东西赋予在他身上,而那并非真相。
他休息了几天,直到大病初愈,能下床走路了,便开始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他在这里呆了将近一年的光景,走时却也没什么好带的,不过一个药箱和一些衣物罢了。
许渐清来给他送药,看见他的行李,颇有些痛心疾首道:ldquo你这一年的时间,付诸了多少心血,眼看他眼睛也快好了,却是这么个结果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勉强提起精神,朝他感激一笑,仍是摇头道:ldquo这是我自己的心魔,也怪不得旁人。现在都无所谓了,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dquo
许渐清叹气道:ldquo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俩日别院里又来了不少侍卫下人,现在好多都是生面孔了,院子里到处管得很严,连我们都不敢随意出门,更别说离开了,我看是要江怀雪首肯的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微微皱眉,手中的包袱不自觉攥紧了,他不愿意再见江怀雪一眼,他是一定要走的,但他不想在走之前让残存心底的那些印象变得更加狰狞。
就算他是个懦夫吧,江怀雪的自私、无情和善变,他再不敢领教,这连带着让他对自我都产生怀疑。
许渐清走后他思虑了很久,除了每月例银,江怀雪额外的赏赐他一概不要,他的积蓄甚微,盘缠也只够回江城,这样蹉跎一年无功而返,回去是不会有什么好眼色看,更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裴思清还不知道在家里会怎么编排他helliphellip
他的人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选择,他孑然独行,不奢望别人的理解,本以为江怀雪堪为知已,却没想到只是把他拉入了更暗的深渊。
裴书锦心意已决,次日一早便拿了行李执意出府,门口的守卫是生面孔,并不与他搭话,只强硬地拦着他,说没有主子发话谁也不能自行离开。
僵持许久,守卫丧失了耐心,一把推倒了裴书锦,裴书锦大病初愈,身体不济,好久才爬起来,就听得一声疾呼:ldquo干嘛呢!rdquo
永明带着人跑过来,扶起裴书锦,朝护卫训斥道:ldquo你好大的威风!rdquo
几个护卫面不改色道:ldquo这人未经应允想强行出门,我等不过是恪守本份。rdquo
永明不想与他们争辩,低声向裴书锦道:ldquo裴大夫helliphellip你病还未痊愈,何必着急走呢?要不给你换个清净处养病?rdquo
裴书锦缓缓摇头,执着道:ldquo我要离开。rdquo
永明皱了眉,为难道:ldquo裴大夫,要是二爷在就好了,这我也确实做不了主helliphelliprdquo
裴书锦将手中药箱行李往地上一放:ldquo我一个人,什么都不带,能出去吗?rdquo
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永明连声叹气:ldquo裴大夫,我这helliphellip真的没办法,您要不还是等爷回来,现在helliphelliprdquo
永明正说着话,突然有人跑来,也是个生面孔,朝永明道:ldquo小少爷许是马车上吹了风,病情又反复了,夫人吩咐,让院里所有的大夫都过沉香阁,让你出去把扬州城的曹大夫叫来。rdquo
ldquo曹大夫?rdquo永明下意识道:ldquo曹大夫不是从不出诊吗?rdquo
ldquo夫人也说了,无论用什么办法,让你务必把人请到。rdquo
永明一脸的烦躁,挥手让来人下去,那人不但不走,还一本正经道:ldquo这位是裴大夫吧?站在这儿做什么?几位大夫都赶去沉香阁了,您也快走吧。rdquo
裴书锦仍不声不响站在原地,永明拉了他一把,避开众人小声道:ldquo昨天爷随曾大人去了金陵,恰好夫人也带小少爷来了别院,现在守卫多是夫人和常管事带过来的,今天肯定是走不成了,不如把这事应付过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磨蹭什么呢。rdquo那人伸手就来拉裴书锦:ldquo开罪了主子吃不了兜着走,快。rdquo
裴书锦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ldquo我自己会走。rdquo\x07\x07\x07\x07\x07\x07\x07
第65章
裴书锦到了沉香阁,许渐清他们已经在了,屋里气氛凝滞,他们都低眉顺眼地站在下头,罗汉榻上坐着一个遍身罗绮装扮雍容的女子,四月初的扬州已算是入夏了,她仍着层层罗纱,装点繁坠,纹饰瑰丽如云,华贵不可方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