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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渊不信,和六六守在门口等了一天,等到鸡汤都凉了,冻在瓦罐里不能喝了,他们的手已经失去知觉,麻木不堪,兰榭也没来见他们。
兰榭总也不醒,尽空忙碌,便找了个高僧照顾兰榭,任积雪偶尔陷入昏睡时,便由高僧照顾兰榭,这样便过去了一年。
第二年开春时,任积雪身体好了大半,更多时间是他亲自照看兰榭,高僧便问他:“这人一直不醒,你该怎么办?还回头吗?”
现在回头似乎也不晚。
任积雪说:“抽筋削骨不回头。”
旁人都觉得这样的日子难捱,任积雪不觉得。
日子匆匆而过,窗外的叶子绿了又黄,被风一吹,枯叶似的掉落在地。
听说沧渊又来了几次,任积雪没再见他,都是尽空去打发的,打发的话语仍是相同的:“他见不了你。”
如此几次过去,沧渊失望透顶,再也不想来找兰榭了。
只是天空又下起鹅毛大雪时,他再次端着鸡汤上门,任积雪去见他,熟悉的话术还没说出口,沧渊抢先道:“今日是他千岁生辰,我学了好久,亲自熬的,送来就走。”
被拒绝多次已经害怕的沧渊把封存完好的鸡汤交给任积雪后落荒而逃,狼狈到慌不择路一脚踩进雪坑,走错路也不回头,害怕一回头就看见鸡汤被倒在门外。
任积雪端着鸡汤回去,推开门,抖落满身风雪,正要像往常一样自言自语似的告诉仍在沉睡中的兰榭,沧渊来过了。
一抬眼,看见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睛,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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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第79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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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季到来,旧佛堂内万物复苏,草木蓊郁,到处充满生机。
高僧看着很年轻,第一眼见到任积雪的时候就说过:“你这样凉薄成性的眼居然能装下红尘,还好,不算俗。”
现在他看着仍旧昏睡不醒的兰榭,又问任积雪:“你确定要和他归隐?你身体已经快恢复了,说不定可以再度渡劫成佛。”
任积雪语气很坚定:“不了,他不想见人,我得带他藏起来。”
“不后悔吗,真的能舍下前程?”
任积雪沉默了。
高僧以为他想通了,却听任积雪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把他送去魔窟,而是一直养在身边……”
他艰难道:“我早就敢爱他了。”
而不是因为愧疚靠近他,又因为愧疚不敢爱他。好不容易敢爱了,却发现兰榭不敢被人爱着,于是他暂时藏着心动,顺着兰榭心意,希望陪伴能让兰榭打开心结。
兰榭头发好长好长,很不好打理,任积雪给他梳理头发时经常笨手笨脚的,又不敢用力,只能一根根顺着,慢慢摸索,希望有朝一日能学会束发。
“但是他现在这样,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兰榭深冬那次醒来仿佛是所有人的幻觉,他们看见兰榭睁着眼,眼波平静地望着头顶,只是望着,也不说话。
任积雪叫他,他跟没听见似的。
尽空跟他说话,他还是不理。
高僧说:“别叫了,他听不见。”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他们看见兰榭眼睛动了动,缓缓又闭上了。
直至今日,上天怜悯任积雪似的,让兰榭又睁了眼,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给他擦拭额头与脸颊的僧人,脑海里空白一片,空荡荡的,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好似没有生机的人偶。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任积雪把兰榭额前的头发拨到一边,把额头与眼睛露出来,被佛祖原谅的人不应该再活在黑暗里。
“不傻,不是傻子,兰榭可乖了,醒来不吵也不闹。”
只是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心酸。
兰榭那是乖吗?
他是没有意识的人偶,像初生婴儿需要适应这个世界。可是婴儿知道哭,他什么也不知道,连哭都不懂。
任积雪把湿巾擦过兰榭下巴,换了水,继续往下一点擦着脖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兰榭锁骨。
他看见兰榭眼神仍旧没有变化,但是右手缓缓抬起,抓住了他的手腕,意思是别碰他。
任积雪顿住了。
这样是不是说明他意识快回来了?
只是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兰榭眼睫颤了颤,握住任积雪手腕的右手无力垂下,又昏睡过去。
……
兰榭真正意义上的醒过来是在下年的初春。
人间又度过了祥和宁静的一年,雁咕寺香客络绎不绝,尽空便很少过来了,只是下令将旧佛堂圈为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派了一个信得过的小僧过来帮助高僧一起照看兰榭,初春天气回暖,但仍旧严寒,夜里小僧没忍住裹着被子睡着了,醒来发现兰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发呆。
他以为这种情况跟往常无异,但是照例想跟他说说话,便一边收着裹在身上的被子,一边问:“你要喝水吗?”
屋内炉子烧的旺,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
不然怎么看见兰榭摇了摇头。
……
时间真快啊,普通人忙忙碌碌为生活奔波,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忙碌却充实。兰榭有点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节奏,他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突然就从初春变成了初夏。
小僧给他送吃的来,发现他一直坐在庭院的长椅上靠着围栏望着天空发呆,就问他在想什么,他说他在想他的父母,想他的神佛。
小僧又问:“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兰榭缓缓道:“不记得了,好像很久没见了。”
小僧怕他一个人无聊,买了纸鸢让他去玩。毕竟他现在的心性只有三岁。
兰榭推开他的纸鸢,仍旧呆坐着发呆。小僧猜想他在等着父母或虚无来接他回家。
“寺外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儿,很想进来看看。”虽然旧佛堂成了禁地,但如果兰榭想玩,也不是不可以破例放一个小孩子进来,“你想不想让他进来陪你玩?”
兰榭头也不回,“不想。”
“他还带来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
尽空在不远处看了直摇头,不住叹息。
“阿弥陀佛……他谁也等不到。”
又问:“虚无现在醒着吗?”
高僧摇头:“但是最近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倒是兰榭……”
话音未落,发现兰榭已经靠着勾阑,又失去了意识。
“看吧,难得醒一次,每次只能撑一小会儿,又晕了。”高僧刚要去把兰榭带回屋里,有人已经越过了他,及其熟练地将人拦腰抱回屋内。
“他倒是醒得巧,兰榭刚晕过去。晕之前还在眼巴巴盼着他的神佛来接他。”高僧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好了,又没见着,下次醒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尽空却在这时顿悟,好似发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故意被掩埋至今的秘密。
“老衲……似乎明白了。兰家独子,真的在他七岁那年就死过了,虚无未曾说谎。”
高僧点点头:“那一切都说的通了,虚无二次献祭,难怪也会陷入沉睡。”
虽然遗憾,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是最好的结局,高僧叹息着:“不过他迟早会恢复从前,只是时间问题,照目前状态看,应该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只是兰榭本就是强行留下的,受创太严重,没办法,还有一口气已经很不错了。说实话,我都没想过他能醒。”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尽空听着耳畔叫声愉悦的鸟鸣,目光浮现慈爱,“快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得很久了。”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高僧本就是云游四海,闲云野鹤惯了,肯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完全是给尽空面子,“再过半月,等虚无彻底好了,贫僧也该离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