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腿细得堪称皮包骨,根本没附着二两肉,膝盖都暴出了骨节。
而且这腿还极长。
宋知顺着这条瘦骨伶仃的腿往上看,只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一种像鹭鸶一样的水禽。
他虽是这么腹诽,但站起来时,脸上还是扯开了一个令人目眩的热情笑容:
早就等着您来,茶水都热了好几回了。
不用,不用这样。田嘉木说话怯生生地,婉拒了他。
这个年轻人一路走过来,喝的茶水几乎快是他喝一年的量了。
但茶庄的店员却已经在茶案前开始忙活起来。
请您几位都坐吧。陈正蓉为他们搬来板凳。
不了,我们检查完就走。田嘉木身后的村支书说道。
您检查就是,我这边给您倒水,不耽误您功夫。宋知说。
在人来之前,他早已把热水烧开,把壶放在恒温炉上,保持80度。
然后,他开始沏茶。
宋知的手白皙且干净,因为刚刚在煮茶碗,手背上还沾了些清水水珠。
把茶杯放入热水里温烫后,置于茶案上。
随后,他拿起用纸包着的茶叶,将脆弱的纸张摊开,让墨绿色的茶叶慢慢洒在茶漏上,用红木制成的茶则铺平后,热水紧跟着倒在其上,筛过茶漏的滤网,其下承接的白瓷杯里,便呈现出浓重的颜色。
茶汤清澈,色泽金黄。
白雾升腾,带着清新的茶香袅袅上升。
单看这两下子,好像确实有点意思在里面。
宋知一连接了四杯,给食疫局的人和村干部分别端上。
随后,才把滤网上的茶叶残料倒进玻璃壶里。
再用冷水冲进去。
茶芽朵朵,浮游旋转。叶脉绿色,犹如翡翠,等叶片自然下沉卧底后,再分倒入四个玻璃盏中。
田嘉木眼睛不眨地看着宋知那双手,只觉得对方的手型、动作都好看极了。
茶叶在他手下蹁跹旋转,纤毫游走。香气扑鼻而来,浓郁,清雅,转悠。
好香。田嘉木说。
确实不错。食疫局的人也作出如此评价。
宋知三个修长的指头,捏住玻璃盏,力道柔匀地晃了晃,两盏各托于左右掌心,再次递过。
茶叶顺着他晃动的方向,水光交缠芽影,三起三落。
田嘉木看得稀罕,接了过来。他这两天忙得着急上火,下午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刚刚尝了一口,只觉得心中清明。
连空瘪紧缩的胃,也被他这碗茶水熨妥帖了。
你泡茶泡得真好。
谢谢。宋知回应道,他看到茶案时,觉得还能唤起点技艺来。但是很久没泡过了,他还怕手艺生疏来着。
听年轻的村官这么一说,宋知稍微放下了心。
田嘉木端着茶碗,边喝边在大厅转。
这家茶庄购入的茶杯杯型也很是好看,视觉清爽,杯肚饱满,里面平整光滑,明亮光泽,一如江南水乡女子的黛眉剪瞳。
价值不菲,很有讲究。
一定是个特意爱茶的人,才会有这种品味。
他扫了眼手里的资料,发现这家店的生意收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
甚至还有些惨淡?
有的月份销售得多,有的月份一分钱不挣
有一个月挣了一笔大的,接下来的三个月就一分未进。
这店,是怎么开得下去的?
田嘉木不禁替人琢磨起来,他偷瞄了一眼宋知的手,只觉得一阵可惜。
钱挣不到位,到时候再热爱茶叶这一行,也不得不关门。
你们门店开了一年半了,对吧?
对。陈正蓉说。
怎么不见这一个月的账,就只有这些吗?
大嫂还以为他要查税,急忙从收银台把记账本拿了出来。
这个月出了点事,一直没开门,也就没记。女人十分细心,账本做得很好。
宋知也探头去看了看,上面干干净净的娟秀字体,都是嫂子写的。
他顿时心觉有愧,自己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陈正蓉给村支书助理讲了他们茶庄的纳税情况,宋知也在一旁动也不动地站着。
但是田嘉木却无心听,他瞥过这个店员的脸,惊觉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宋知的长相简直耀眼得像电视里的大明星,走在路上,兴许都能被人邀请去拍广告。
田嘉木心里蓦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他掏出口袋里的记事本,在上面随手记下几句。
大嫂是个能干的女人。
茶庄里里外外不落,全部检查合格。
而且卫生指标还评到了A级,这在镇上,算是很难得的了。
其他的茶庄都是一些中年男人在打理,他们忙于发货,每天的工作就是打包、装箱、缠胶带。屋里干净与否,有时也顾不上。
把人送走后,宋知高高兴兴地把他们评的A级证书贴到墙上。
殊不知。
接下来的日子,会有什么事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7章 宁红功妇
上头检查的事儿到此就算结束了。
可是大嫂却开始犯了难。
因为第二天早上,她发现小叔子六点就起来了,一个人在后门忙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有没有继续把茶庄开下去的打算。
小知,你过来。她迈过后门的门槛。
宋知正在看账本,他停下手头的事,搬来一个小板凳,让大嫂坐下。
大嫂说:你妈让我们忙完检查的事,就关掉茶庄回北京。
干嘛呀?宋知立刻露出一脸不愿:我还想再待几天呐。
这次跑出来,你都没跟家里人说,他们担心。大嫂劝道。
回去我也没正经事做,我再在这地方待会儿,年底再说。他又补充了一句:嫂子,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先回,我一个人待在这儿就行,反正也没什么客人。
宋知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眼白上还有点红血丝
他昨个一晚上没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没闭眼,干脆起床琢磨他们茶庄的账本,还有以前的物流信息。
在陈正蓉眼里,还真是怪稀罕的。她不禁疑惑起来,难道人失了忆,连个性都会变吗?
这也是你爸的意思,你就这么不听?
不听。
宋知直接用两个字把她堵住了。
他的态度十分明确,搞得陈正蓉的内心也有些摇摆不定
他们一起打理茶庄一年半,尽管生意不好,但是茶庄里的东西,大从招牌、小到茶匙,都是她和小叔子精挑细选的。现在分文未赚,到时候把这小地方的门市再转手租出去,一年下来还不够一万块钱的。
那她这一年半,都瞎折腾点什么?
陈正蓉以前在商场里做柜姐,专门服务那些买高级首饰的贵妇人,也正是因为这份工作,她才认识了宋母,继而接触到宋知他大哥。
但那工作,每天除了站着,就是站着,陈正蓉早就不干了。
卖茶与它相比,真是轻巧了太多。她被小叔子的态度鼓舞了点士气,但是又不能痛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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