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就不好办了,若是这错单就对自己不好还好说,但若是伤到旁人,还是得提早掂着些礼去赔礼道
她死了。
林贺朝抬眼,嗓音里似有些干涩。小厮一愣,话音丢在风里,他看着公子的眼神儿,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贺朝闭起眼,这几日他就一直做些梦,梦里有无数人影晃晃而过,有几分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直到今日他看到这番场景,脑子里那梦豁然清醒起来,只不过李三变成了他,谭春儿变成了芸娘,她那大眼睛失了神采,又惊又怕,只是一个劲儿哭着求他。
漫天的骂声,指责声落在她身上,他也只是冷眼旁观,甚至心里隐隐认可,那等下等出身的女子必是能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直到后来
他无意听到的那陆安歌与那人的谈话,心里只觉得懊悔,可当他寻过去的时候,只看到她躺在榻上没了呼吸,那初见时笑盈盈的圆脸瘦成了一层青黄色的薄皮。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就觉得这世上怎么有眼睛那么漂亮的姑娘,可那时他已经定了亲,只想同她多说两句话。
林贺朝眉头蹙起,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他在这汴京高墙里呆了太久了,仿佛把人应有的人情味都丢得一干二净。
公子?
小厮轻轻地唤着,林贺朝抬起眼,眼神逐渐清明,看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淡淡道:
走吧。
马车在风里驶过番街,车里的芸娘倚在车窗边还在想刚才那一幕,跟她上一世不一样,因李三郎莫名其妙的闯进去,那谭春儿竟然当了国公府的侍妾,谭春儿那是多心气高的人啊,这给人做侍妾还不如死来的快呢。
想到这,芸娘心里有了一丝痛快。
还有那处处要颜面的陆安歌和陆家今日也是丢尽了面子,上一世,仅仅是她与林贺朝都能被传的沸沸扬扬,这一世换成名满京城的李三,估计明早街头卖炊饼的大爷都能知道这事了。
只不过这事也挺对不住李三的,可谁也没想到他自己喝醉了跑进去啊,芸娘心里不由地有些纠结起来,赶明儿给李三送点礼吧,这说起来他点也是有些背。
芸娘正思绪乱飞间,突然听到耳畔响起个声音,
裙子怎么脏了?
她抬起头,车里没什么光,只有从帘子外头透进来一些街上的光亮,倒是看不清顾言脸上的神色,只觉得黑暗中,有道目光盯着她身上水红裙上洇开的污渍。
这是被人给撞了下,洒了些酒上去。
顾言一挑眉,目光冷然,
有人在宴上欺负你?
没,没。
芸娘急忙摇头,心里有些发虚,今天是她报仇了,欺负了曾经欺负过她的人。
顾言的声音顿了下,又凉凉响起,
你与那林贺朝认识?
芸娘知道瞒不住顾言了,与其瞒着顾言,让他百般起疑,不如主动跟他说清楚了去,
我是认识他。
她感觉顾言的目光专注放到自己身上,心跳不由得有些加快,努力理清脑中的思路,缓缓道:
春日宴后,我去了道观,谁知见到了陆夫人赵氏。
顾言听到这里微微蹙起眉头,只听芸娘继续道:
当时扮做丫鬟混进了道观后院,偷听那法师与赵氏的谈话,结果那天正好林贺朝也在,没承想就被他撞了个正着
顾言听到这里,半晌没出声,过了会儿,似漫不经心开口,
就这些?
芸娘急忙自证清白,扬起脸,
我发誓,就这些。
当然刚才那些事可不能说,这要是顾言问起来她怎么知道陆芸他们要提前害她,她可说不出来。
芸娘暗自嘀咕:
反正她发的誓也多了,也不差一个。
车晃晃悠悠驶着,忽然一停,想是应该到家了,芸娘长松了口气,站了起来,正要离开,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向回一拉,腰被人一把箍住,淡淡的香味和一股热气萦绕在鼻尖,让芸娘身体一僵。
顾,顾言,要下车了。
谁知话音刚落,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公子,刚才是遇到堵路的了。
马车又悠悠地晃动起来,那车辙压过青石板面的声音,就像是压在芸娘心上,街道上没了什么人音,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黑暗中她听到顾言声音轻轻地传来,
芸娘,你确定林贺朝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没,没。芸娘磕磕绊绊地说。
车轱辘被石头绊了下,窗帘晃了晃,外面闪过一丝光亮,她这才看到两人离的有多近,再近一寸,那挺直的鼻尖似乎就要与她挨上了。
芸娘头上冒出了些细汗,顾言这般好看的人离得这么近,有些让人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只觉得手忙脚乱。
哦。
顾言轻轻应了声,看了眼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的芸娘,低头看着她手指轻扯着他袖口,打着弯儿的绕在指头上,仿佛在想些什么难办的事。
他顿了下,轻描淡写道。
下回不要再见他。
哦,我不见他,下回再见到那林贺朝我就绕得远远的。
说完,芸娘终于琢磨出味来了,睁着大眼睛看向顾言,
顾言,你,你这是
顾言抿了抿嘴,低着头,看着她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无奈地长叹口气,
芸娘。
他顿了下,帘子外的光亮划过,只见他眼角向上一挑,像是挂进了云尖里,直勾着人心神,却又摸不到碰不着,语气轻飘飘地道: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吃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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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景王
芸娘心猛地跳了下, 抬头望向眼前的人,浅浅的呼吸声在暗处漫开,那透进来的薄光在他眼里碎成一片。
细碎的光里似有个芸娘从没去过的地儿, 轻轻的,浅浅的, 惶惶缭绕, 不安却又按捺不住。
仿佛大雪里初见时的那团火, 也是这般模样, 只消一眼便移不开眼了。
芸娘。
青年的声音褪去少年的青涩,带着些难以言明的清冽, 明明在外是极冷性子,可到了这时, 那声音顺着耳廓划过,总觉得带着个轻柔的钩子,把人心都勾走了。
芸娘用手肘抵在他胸前, 脸红了起来,她可是个正经人,她不能胡思乱想, 从混沌中勉强拉出个念头,刚顾言说什么来着。
吃醋?
芸娘把这词在舌尖绕了绕,不由想到了以前在村头, 那些掐腰骂自家花心汉子的婆娘们,她一直以为吃醋就该是那样,可若是将这模样换成顾言
她抬起眼瞄了顾言几眼, 忍不住抿了抿嘴, 笑声从嘴边漏了出来, 旖旎的气氛一下子散了开来。
顾言微微垂下眼, 轻问: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