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奈何他在学习这方面的天赋实在一般,有时候戚简都听懂了,他还得课下多翻好几遍书,很是吃力。
方黎每天就是等着秦卫东来看他,以前他们成天腻在一起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猛地秦卫东一不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方黎哪哪都不习惯,连话说的都少了。
方黎去阳台收衣服时,听到楼下宿管大爷喊603电话的时候,他丢下手里的衣服就飞奔了出去。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方黎跑到校门口,远远看到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遮着顶棚的的大型半挂车,下头站着秦卫东,秦卫东嘴里叼了一支烟,捧着手在打火,火苗透过细雨,映了一小片橘红色的光影在他锋利的眉骨处。
方黎雀跃地喊道:秦卫东!
秦卫东一声唤就抬起了头,看见门口惊喜张望他的方黎,冷峻的眉眼舒展开来,他把烟捻了一下,随手夹在耳朵根,踩上踏板从驾驶位上拿了一袋东西,朝方黎过来。
方黎跑过去,给秦卫东撑伞,看他肩头淋湿了一片,又骂道:你没看到下雨了啊!怎么不知道打伞?
秦卫东问他:这把伞是谁的?
楼下找宿管大爷借的。
秦卫东从车上拿下一把伞,崭新的:收音机里说最近经常下雨,给你买的,新的。
伞是深蓝色的,方黎往车上看了一眼:那你的呢?
我有。
半挂车是个庞然大物,方黎找了一下,才找到踏板上去,他探身往车里瞧,车里的东西不多,有些烟味,副驾上扔着两件像从刚泥灰地里拧出来的工作服,上面的石灰混着雨水都结成了块。
胡说,你跟本没伞..
方黎心里一酸,他知道秦卫东是特意换掉了这些脏衣服才来见他的,他不想让自己担心,这里不比重泗,重泗好歹是他们的地盘,在这儿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秦卫东这个新来的秦队在矿上想要压得住要付出多少。
方黎正难受着,身后头的秦卫东坚硬的手臂揽环住他的肚子,将他抱下来了,稳稳落地。
你干嘛!
我有雨靴和雨衣。
方黎不信,秦卫东又说:我要做事,撑伞不方便。
他从塑料袋子里又拿出一双黑色的橡胶雨靴:这几天要下大雨,徐老板给矿上的工人买了雨靴,下矿穿的太长,不舒服,我去挑时也给你买了一双短的,试试?
他们撑着伞到学校里避雨的走廊,这栋教学楼偏颇,学生很少经过这里,方黎坐下,秦卫东蹲在他跟前,解开方黎的鞋带,将雨靴套了进去,他用手掌丈量了一下,又捏了捏,确定合适了,抬起头问方黎:怎么样?
方黎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笑脸:你挑的没有不合适的。
秦卫东也笑了。
他们真的很想念彼此。
方黎往前倾了倾身,往前倒在秦卫东身上,像只没有骨头的猫,秦卫东被他这样一靠一压,就不动了,就着蹲姿,伸手抚了抚方黎颈后的碎发:受委屈了?
方黎鼻尖贴着秦卫东的脖颈,嗅到秦卫东的味道,有汗味,但不重,反而是让方黎觉得真实又安心的味道。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在这儿上课好累..
他噘着嘴巴说:老师讲课就是自顾自地讲,他的口音也和我们重泗不一样,有时候他说起方言我都听不懂,还有,他根本不管我们听懂没有,下课就骑上车走人了,恨不得能坐上火箭回去,我没处问..不像上学,还能问你..
秦卫东听他讲着,心里计算了下时间,他今天特意出发的早,才挤出时间来看方黎,眼下还有些时间,带课本了吗?我看看。
没带..下来太急了,我上去拿?
秦卫东点头,方黎飞速地跑回宿舍楼拿了课本和演算草纸,找了个没人的教室。
哪里不会?秦卫东翻开他的课本。
方黎挨着他坐,伸手在目录的第三第四章 节上指:现在已经学到第四章,可我第三章的东西,还有前面这些,都不太懂..
秦卫东用笔做了记号,从头开始翻,方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他最近都没休息好。
秦卫东看着他:你睡会,我看完了叫你。
方黎眼角泛出点点困倦的泪花,他点点头,原本他学不懂这几天都很忧心焦虑,睡不着觉,但现在秦卫东来了,他莫名地就觉得安心了,放松了。
秦卫东会帮他解决一切问题的,哪怕这个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等方黎睡醒了,窗外的雨停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身旁的秦卫东还在专注地看着那本厚厚的会计基础,演算纸用掉了七八大页,方黎撑起脑袋,靠近去问:你看到哪儿了?
秦卫东说:第七章 。
好家伙,方黎一看页码,书都翻去了三分只二还要多,方黎吃惊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到了第七章 了?你前面都看完了?
秦卫东嗯了一声,时间也不早了,后面的没时间去看,好在前面的不算太难。
他把书推过去:你那里不懂?
方黎彻底败下阵来了,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人和人真的没法比,他学了大半个月,还一团浆糊,秦卫东一个下午就看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嫌弃自己归嫌弃,学费还是不能打水漂,方黎打起精神问了秦卫东好几道习题,秦卫东一一给讲了,跟他说的话,比秦卫东一个星期在矿上说的话加在一起都要多。
不过方黎理解的慢,三道题就讲了快一个钟头。
讲到最后一道,方黎脑子已经有些超出负荷的迟钝,他有些烦躁:为什么不能记贷?
秦卫东皱了一下眉,方黎问的问题是很基础的问题,但他面上没有显露,还是十分耐心地把书翻到了最前面,给方黎讲。
方黎听不进了,吐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我大概是个榆木脑袋,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让你来学,我来,白交了学费..
秦卫东看出方黎不想学。不想上了?
方黎懒懒哼哼的「嗯。」了一声,抬了抬眼皮,很委屈地对秦卫东讲:你辛辛苦苦赚得钱,给我念书,我念不会,学费要打水漂了..
秦卫东索性合上了课本:那正好,不想上就跟我回去,学这些东西也什么没用。
这是秦卫东的心里话,他打心眼里觉得方黎搞这些就是过家家,他从来没打算让方黎赚钱,只不过他没说,方黎愿意来就来吧。
方黎就是和秦卫东开玩笑的,他不知道秦卫东心里如何想的,他笑了一声,下巴枕着手:什么呀,跟你说着玩呢,放心吧,学不会我就是不睡觉也要把它给弄懂了,把学费赚回来。秦卫东十分不赞同:晚上不许熬夜,九点钟就睡觉。
方黎点点头,又小声讲道:你老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什么时候才能像秦卫东一样,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
秦卫东晚上和方黎在学校食堂吃了碗面,是方黎最近胃口最好的一顿,吃完饭,秦卫东回了矿上,方黎继续在夜校上课。
矿上的开采期在六月份时基本收尾,这个进度比徐建川预想得快了太多,尤其听到选练厂老板打着包票说这批矿的品位没问题之后,让徐建川愈发觉得秦卫东这个小子的能力不一般。
其实徐建川生意场上的路一直不太顺,全依仗着有位在位的好姐夫,这次意外用了秦卫东,让徐建川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用对了人,能事半功倍。
秦卫东每个月去看方黎的时候都会给方黎带生活费,还有一些生活上要用的东西,方黎很少自己去买,徐建川把一些中品位的矿石卖掉,通过长定的火车站,再卖到其他地方,倒手又能赚不少,他把这件事也交给了秦卫东去盯,秦卫东要在选炼厂和运输线上来回跑,每回都是挤出时间来看方黎。
方黎也心疼秦卫东,好几次秦卫东等着他,在货车上都等的睡着了,那是秦卫东短暂的休息时间,方黎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帮秦卫东分担一些,夜校这条路短时间短时间赚不了钱,还得花钱,他心里想着,宿舍后面是片荒地,蚊子嗡嗡叫得他睡不着觉,他正打着蚊子,大半夜的,宿舍门突然被大力的拍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