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过了二十分钟他忽然想起,僵硬地把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解锁果然有一条来自半小时前的未读短信,当时他因为太过着急地四处寻找航班信息而没有注意
来自:我走了。哥,对不起。
有水滴砸在屏幕上,晃花了那个对不起。他拿拇指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越来越多的液体滴落下来,把他的手指也全部打湿。梁晨终于一步也走不动了,他摇晃着在路边坐下去,直直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形色匆匆,或三三两两惬意谈笑,可能刚出完一趟公务心情愉悦地准备回家,也可能朋友几个约着错峰旅游对美食美景心怀向往。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地,和奔赴的方向,无论独自踏上旅途还是呼朋唤友结伴而行,带着各式各样的心情努力建立着和他人的羁绊,加深着与世界的联系。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因为孤独会将人扼杀。
没人注意到这个坐在角落神情呆板的年轻人,他也仿佛浑然不觉时间流逝一般久久地弓着背脊坐在原地。等到夕阳完全落入云堆,等到夜色侵染机场的天空,等到不远处亮起昏黄的路灯,终于有人轻轻碰了碰梁晨埋在膝盖里的头顶,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哥哥。
梁晨抬起头。
这个周景不对,这个弟弟应该还叫梁景,高高瘦瘦的身形为了跟他视线齐平也缩成小小一团,看上去颇有些委屈,就这么蹲在他面前趴在自己膝盖上自下而上地看过来,发现哥哥抬头之后又叫了一声:哥哥。
嗯。
他已经走了。
嗯。
都这么晚了,跟我回去吧。
嗯。
梁景伸手就要把哥哥扶起来,对方却忽然一个动作猛地拽住了他的手指。白皙的、纤长的、温暖柔软的手指,梁晨几乎要为这极度真实的触感落泪。
怎么啦?梁景仍由他用力捏着自己的手,另只手环上来梳理哥哥凌乱的发丝。
你你他的声音还因为之前的哽咽带着鼻音:你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
对。梁景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绝对不会离开?
对,放心吧。
会再给我唱歌吗?
对,只唱给哥哥听哦。
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流进脖颈里,梁晨把脸埋进弟弟带着令人怀念的洗衣皂清香的衣物里,忍下一声呜咽:但你不是真的,对吧?
幻象温柔地眯了眯眼:对呀。
走吗,哥哥?
嗯。
假的也没关系。
梁晨借着弟弟的力道站起来,总算感觉轻松了一些,假的也没关系。
他终于接受了幻象的引诱,但他依旧是清醒的,他能够清醒地看到自己的末路,看到自己是如何成为一个浑浑噩噩不辨黑白的废物。
但没关系,已经没人在乎这些了。
下面有请绿茶弟发表上位感言
第43章
43
新学期第一天,梁晨去辅导员那里办理了退宿。
毛宇乐回来就看到他在打包东西,被褥和衣物装好箱放在脚边,桌面和书柜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晨,晨哥我听辅导员说了你要搬出去,毛宇乐看着对方有条不紊的动作,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回来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以前梁晨可不是这样的,虽然性子冷,对自己和焦琳总是纵容又友善,眼前这个梁晨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么突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梁晨背对他的身影停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股古怪感更强烈了,毛宇乐几步上前绕到对方面前:有什么能帮忙的可以跟我说啊。虽然我,可能也没啥大用,但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强吧!是家里的事吗?还是他刚想伸手扶住梁晨肩膀,让他好好听自己说话。室友却像被被烫了一样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下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梁晨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抱歉。
这一眼中的疏远让毛宇乐顿在当场不敢动作,直到梁晨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把箱子抱下楼才回过神,某种不妙的预感直接让他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梁晨!
室友抱着箱子微微侧过头。
毛宇乐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结结巴巴找话:后,后天的课你会来的吧?我给你占个前排的座?
梁晨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抱着东西转过身,过分郑重地对他微微弯了下身,像是一个不太明显的鞠躬:毛宇乐,谢谢你。
毛宇乐坐在空荡荡的宿舍越想越觉得不对,但杨松桥的电话已经打不通,点进对方的朋友圈才知道杨松桥在三个月前就出国了,经常晒伦敦街头学校一角和新朋友们聚餐笑得开怀的大头合照,却一次都没有回复过自己的信息。梁晨在班级的登记册上除了自己的手机号没有留下任何家人的联系方式,唯一一个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是一个地址在B镇的座机,打过去也只得到一个通知停机的机械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