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度虽然觉得玄乎,但是莫名地有道理,继续求教。
时钧对阮雪榆十几种皱眉方式都了如指掌。
他表面上是教着挤眉弄眼的何度,其实更像是言自语:这种是质疑,再下一点是没听懂你讲话。眼睛左边看是不舒服,右边看是要去忙工作了,眼珠不动就是困了。
我的天,这么复杂呢!院长名单上的尖子生,你果然脑子好使啊,出书吧!但是准不准啊?何度上学时期就是差等生,热情减退,开始打退堂鼓了。
哪里复杂了,这不是看一眼就明白吗?时钧觉得莫名其妙。
时钧想起阮雪榆对安德烈款款温柔的微笑,简直如同身在火场般燥热。
阮雪榆自己都不一定有时钧这么了解他本人,所以时钧怎么会不知道阮雪榆对安德烈的态度,绝对是以责任感和义务两部分组成的,和爱和恋是一个字也沾不上边的。
可他就是好气!
时钧幼稚可笑地又气了一会,双手撑在膝盖上,缓解自己不可伸张的痛苦和愤懑:你去追吧,他好追极了,是人是狗他都掏心掏肺。
而且男人的直觉告诉时钧:安德烈对阮雪榆的心思,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无邪。
算了算了,他看来脾气不大好啊!哎,带刺的玫瑰带刺的玫瑰,我不配我不配。何度悻悻地说。
时钧马上一挑眉,继续喃喃自语:他脾气不好?那世界上没人脾气好了。这个傻瓜耳根子软,忘性又大,一条小金鱼一样。
时钧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语气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奇幻的柔情: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命,他这辈子来就是为了折磨我、修理我的。
像火山中的一场来势汹汹的雪,在回忆中温柔而无声地消融了。
然后他忽然扬起嗓音,风雷有声,凛然生威:你刚刚说谁脾气不好?你再讲一遍?
何度被这么一质问,直接呆在原地,脊上一阵冷风吹过,舌头根都僵了。
他对上时钧快喷火的眼睛,一道焦雷从头劈到尾,终于明白自己作了个什么大死,当场就要尿遁了。
作为唯一几个能和时钧偶尔平等对话的同辈,何度还是坐了下来,拿出了合格兄弟的关切态度:不会吧老三,你不会,你不会还
何度慎重地拍了拍时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当年,时钧为了赶去机场挽留阮雪榆,在山路上狂飙到一百五十码,连人带车滚下了山,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造成了一场很严重的森林火灾。
何度绘声绘色地描述:妈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你在渡劫吗?
时钧在家族里颇受重视,他的好几个长辈听说了这个噩耗,当场心脏病发作,进了ICU。
所以何度说:你全家都被他整得半截入土了!
何度看时钧执迷不悟,进行了合理揣测:唉,做兄弟的劝你一句,这种够不着的,玩到就是赚到,你还当真了不会是没睡到吧还?
他本来打算将时钧手里的佛珠拿过来盘,可是时钧攥得紧紧的,护着奇珍异宝似得。
时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根本没听进去。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何度看他对佛珠着迷,以为时钧可能真的想要遁入佛门了。
何度指指他,放出如山铁证:你是真的疯了那会,护士给你打镇定剂你记得么?我按着你,给你打得牙都掉了!你手背上那几个疤,是不是当时拷你,你挣的?
何度刚才敢在时钧面前大放厥词,是他真情切意地认为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时钧,不恨上阮雪榆就已经是我佛慈悲了,怎么还会留恋这种差点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祸水?
可是时钧如同一只年轻的婆罗洲云豹,他现在只想把阮雪榆这个独属于他的猎物拖回红树沼泽,深入浅出反反复复地将他的血和肉都拆吃入腹。
他对于阮雪榆,这个时钧春风得意的人生中唯一不确定、并且会致命的因素,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其实完全不重要。
阮雪榆必须是他一个人的,就这么简单。
第17章 空闻子夜鬼悲歌
可能是严导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苍,杨小荷竟然闹了肚子,今天是拍不了了。
大家欢天喜地地去吃破冰晚餐。饭后,转场就去了就近的夜店。
但是娱乐圈的潜规则之一是只要有时钧在的场子,大家玩得都非常素。
他们男的一堆,女的一堆,仿佛有一条楚河汉界横在中间,维持着商业化的笑容,谈论着各自的佳作,女明星的衣服都没有露肩的。
然后场子更素了。
因为时钧嫌灯光晃着阮雪榆,一只手遮在他眼睛前面还不够,他直接调成单色光,一点闪都不许带。
在这么幽暗朴素的环境中,他们仿佛在吃郑重的大型烛光晚餐,探讨高雅的表演艺术。
终于,时钧下旨让大家玩桌游。
以前,时钧教过阮雪榆绝大部分桌游的玩法。
阮雪榆很快就出师了,他能精确地计算出对手的余牌,大脑里像是内置了一个强大外挂,和他玩游戏是非常败兴的。
可是安德烈完全不会玩。
算了,真心话大冒险吧。时钧大发慈悲。
时钧不想让阮雪榆觉得自己故意给安德烈小鞋穿,还大度地主动翻译:Truth or Dare. Clear?
大家一愣,然后一起拍手说妙。
娱乐圈红男绿女们开始玩小学生游戏。
酒瓶第一下转到了何度,题目是手摸离你最近的同性,说奶妈,我饿!
何度家也是这部剧的赞助商之一,严导毅然决然就为艺术献身了。
第二下轮到了安德烈。
安德烈天生有乐观的冒险精神,当然选Dare.
题目是让他唱情歌。这时候时钧正好出去接电话了。
国外没有KTV这种设备,安德烈好奇又快乐,拉着阮雪榆在屏幕上翻了好久。
阮雪榆见他最后眼睛一亮,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他:Celine Dion 的《Tell Him》吗?
环境很黯淡,但是安德烈的眼睛里有日月东升的光辉,明亮极了:阮,不是Tell Him.
阮雪榆确定自己没看错字,就疑惑了,可是安德烈已经开始唱了。
《Tell Him》这是一首荡气回肠的关于爱的诉说。
大家本来忌惮时钧的龙心圣意,觉得最好离安德烈远一些,但是他开口的第一句,就让所有人的灵魂都蒸发了,差点当场激动去世。
当我心有千言万语 努力接近他
我会紧紧拥抱他 聆听他的心跳
安德烈拥有人鱼王子一样的容貌,塞壬海妖一样的歌喉。他的音域那么宽广,轻而易举地横跨两个八度,细腻地令人默然垂泪,又奔放地让人心灵震撼。
我害怕 担心流露出我的关心
如果我说话时双唇微颤 他是否觉得我软弱
噢 如果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该怎么办
也许他已有了爱侣 我会看起来像个傻子
爱是熠熠生辉的光芒 存在于有情人心中
多么空灵而有神性的歌声。
大家敬畏地仰视着这位奇迹的歌剧艺术家、神殿中的王子,掌声雷动。
时钧回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往阮雪榆身边一坐,手臂往他身后的沙发一搁,像是在揽着阮雪榆的肩膀。
距离太近了,几乎贴着肉了。而且时钧俯视他的眼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灼热。
阮雪榆不大自然,随便而拙劣地找了个话题:谁的电话?
没什么大事,一个实习生,弄坏东西了。时钧云淡风轻。
他把手机打开给阮雪榆检查,证明自己没说谎。
时钧的各种密码都是阮雪榆生日,复杂点的就加他的名字全拼。
阮雪榆当然不会看,他都不知道查岗两个字怎么写。
但这不由他的意思。
时钧直接把聊天记录打包发他微信了,还是故意分条发送的,滴滴滴个不停。听到他的手机因为自己的消息在叫,时钧感觉自己将阮雪榆的世界占得满满的,笑了笑,继续转发无关紧要的消息骚扰他。
安德烈时差混乱,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