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奚身子前倾:尊师留下克制孽徒的法门,告诉我。
药辰子一惊,胡子差点扯掉一根:你身子刚好,不要命了?!趁早死了这个心,我是不会给你的!
他拂袖而去,云章长公主假装路过,明知故问:他怎么跑了?生你气了?你说你,身体才痊愈怎么就闲不下来?
悬阴老祖昨日对武林下达战书,连战四十八位好手,此一战后,四十八人筋脉尽断,功力全废。废悬阴门易,除悬阴老祖难,何必犯险?
四小姐坐回凉亭,自斟自饮:难道要等人来杀?
季容看她两眼,话音一转道破天机:陛下受伤,京城要不太平了。
京城不太平,那你向着谁?
太后和陛下水火不容早晚都要分出一个胜负,为人子女,你心向哪方?
向着正道公理,天塌了,别砸着我就行。
看似潇洒不理会亲娘死活,魏平奚却从她一笑里看到难言的艰涩无奈,不由想到自身。
两个有心事的人饮酒对酌,季容环顾左右,忽然小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魏平奚饮却杯中物,自吹自擂:天下第一风流人。
长公主一笑了之。
为防悬阴老祖卷土重来,季容身边的十剑客成了郁枝身边的护卫,魏平奚领着宠妾搬回侯府惊蛰院。
日日都能在庭院看到她们你侬我侬情真意切,颜晴如鲠在喉。
都说你的心肝宝贝对那妾动了心,你还不信?
孤辰子火上浇油:二小姐,你信不信,若你此时叫你那心肝宝贝扔了那妾,她是应呢?还是与你翻脸?
你闭嘴!
为何要闭嘴?倒是我低估了魏平奚,竟能化本座的内劲为己用,此等天赋,这人留不得了,留着就是祸患。
你敢!
不敢。
她笑嘻嘻,左眼浅淡的疤痕显得格外邪气:二小姐,你知道我一向听你命令。
听懂她的弦外之音,颜晴不发一言。
惊蛰院内。
魏平奚拥着那妾深吻,抬眸瞧见不远处站着的魏夫人,她视而不见。
两两对视的刹那,颜晴一颗心怦然,下一刻热起来的心肠陡然冷下去,她迈开步子。
不舍地松开怀里的美人,魏平奚笑道:母亲怎么来了?
我来不得么?
她语气嗔怪,带了一股淡淡的醋味。
当然来得。魏平奚亲亲密密地抱着她胳膊请她进屋,郁枝腿软,羞红了脸被金石银锭扶去歇息。
也不知她们这一闹,能不能逼出魏夫人的原形。
奚奚肯配合她,甚而主动做出试探,想来是听进那些话。
那她眼里的深情也是做戏么?
你们也太胡闹了。
正堂,魏夫人捻动佛珠淡声道:身子才好没多久,就又乱来,枝枝也太不像话了!
魏平奚眼睛弥漫笑意:母亲,孩儿什么性子您不知道?玩玩罢了。
玩玩?颜晴喉咙发干:若母亲要你丢了她呢?你舍得吗?
枝枝她
娘只问你,舍得吗?
长久的沉默。
魏平奚拧着的眉舒展开,咬字清柔: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露出马脚了呜呜呜,别慌,奚奚是聪明人,局刚起来呢。
第66章 失落落
这世间有舍才有得,总不能一人把全部的好都占了。
过犹不及的道理魏平奚懂,在魏夫人面前她始终是贴心的好女儿,她低下头,端起放在桌上的碧螺春,氤氲的茶气遮蔽她眼底最复杂的那抹暗沉。
又是一道无声的长叹。
连着心头不可言说甚而令人难堪的颤抖,由寂静归于死寂。
对于她的反应魏夫人明显是满意的,满意到眉眼绽开笑,笑着凑近前轻抚女儿云锦做的衣袖,语重心长:阿四,娘才是世上最爱你的人。你重伤初愈,最是讲究修心养性的时候,哪能为了一时欢愉不顾惜己身。
母亲说的是,孩儿受教。她扬起眉,倏地笑靥明媚,如同儿女与最亲近的娘亲撒娇:赶走了这个,母亲可得赔我一个更好的。
更好的
颜晴满心柔软:好。
魏平奚一手支颐,话头一起就是另一个敏感的话题:母亲,你不爱父亲,你爱谁啊?
做子女的大咧咧问及此事,按理说颜晴该当是恼的,可她沉吟半刻,到底是从女儿眉眼间看到昔日所迷恋的风华,她放下姿态,没了以往的凌厉强势,那温柔也比素日里真切两分。
她唇瓣微张,魏平奚又是一笑,笑得不怀好意称得上恶劣,颜晴被这笑唬得心脏重重一跳,喉咙微热,腰肢竟也不自觉发软。
四小姐看了眼门所在的方向,眸光收回来小声道:我见过母亲与父亲行欢。
行欢二字被她咬在唇齿,衬着一张风流面,颜晴这下不止腰软腿软,脸更是唰地羞红,轻轻柔柔的视线递过去,心里起了一道近乎荒谬又觉得真实的念头
阿四这是在调.戏她?
魏平奚散散漫漫地翘着二郎腿,一双笔直细瘦的大长腿夺人眼目。
她好似没看出母亲面上的不妥,笑吟吟:孩儿也打心眼里认为仪阳侯配不上您。魏汗青一副痴情模样,骨子里没多少清高,母亲瞧不上那样的。
她把话说开、说透,对名义上的父亲不留一点情面,颜晴心生欢喜:难为你这样想。
我不是他的女儿?
你确实不是他的女儿。
魏夫人放下茶盏:阿四,有些事你自己清楚就好。
是啊。魏平奚肩膀垮下来:孩儿清楚。
沮丧什么?舍不得那妾?
舍不得。
方才还说舍得,骗我?
孩儿哪敢骗母亲。她抬起头:固然舍不得枝枝,但母亲发了话,是要妾还是要母亲,我心里有数。
这话入了颜晴的心,便是要母亲不要妾。
虽说将自己和一个身份低贱的妾放在一处实在不成体统,颜晴还是舍不得苛责她。
父亲,是画上那人吗?
是。
母亲爱他?魏平奚起身与母亲同坐一把椅子:和儿讲讲?
她和小时候一般缠着颜晴要听故事,颜晴停下捻动佛珠的手,亲密地挽着女儿的胳膊:他是很好的人,你见过他,知他姝色。可比那色相更惹人的,是他的胸襟气魄,还有为心上人折腰的温柔。
温柔是真的,强势也是真的,聪明是真的,狠心也是真的,见过他那样的人,心哪会被旁人勾去?
说起来,我比你姨母更早认识他
更早认识?
不错,更早认识幼年时的他。
她很后悔,后悔早早识得璞玉,未曾早一些看清玉的无瑕。
若能早一步
若能早一步与落魄的皇四子交好,顺理成章地走进他心里,哪还有颜袖的事?
我给过他一枝桃花,他说花很美。
这便是幼年时冷宫拐角的相遇。
一度成为颜晴日思夜想的魔障。
他说花很美,那你为何不肯停下来听他多说几句呢?
幼年时最是缺乏温情呵护的皇四子,幼年时最是千娇百宠的太师嫡次女,像是两个背道而驰的人,偶然遇见,刹那分道扬镳。
真正悔得肠子青了,是她看到身穿女装的季萦对着嫡姐翩然起舞。
一个男儿,要有多爱这个女人才肯彩衣娱亲?放下帝王的体面骄傲,穿一袭舞衣,只为讨她笑颜?
也是那一刻起,颜晴终于懂了错过怎样的珍宝。
错过成了过错,无法原谅。
悔恨凝成心结,再难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