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雪低声道:谢峤,这是我们的孩子。
这话谢峤就不爱听了。
一直以来,他只是想留下孩子,可从未想过要将孩子他爹也一起认下来。若不是阴差阳错,他都不打算告诉沈孤雪这件事。
谢峤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对于孩子的抚养权这件事好好地和沈孤雪聊上一聊:这是我的孩子,日后我要带回西魔州,到时,你当做什么事情都发生过就行了。
沈孤雪不语,但从态度上看,他还是持着反对的意见。
当做无事发生?
怎么可能。
难道自欺欺人,就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
秘境中的朝夕相处,梦里的一夕贪欢,还有每个夜晚的交颈而眠
沈孤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沉声道:可能吗?
谢峤当即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他仰起下颌,对上了沈孤雪的目光。
那双眼睛沉如点星,压抑着一股汹涌的情绪,让人不敢直视、更不敢碰触。
谢峤复又垂下了眸子,心绪不宁。
算了,先不谈这个。谢峤转移了话题,今天这件事,你说怎么办?
沈孤雪一怔,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补偿你的。
谢峤冷笑:如何补偿?
他损失的是名声,丢得是面子,不是什么实物,又怎么补偿得了?
沈孤雪也想到了这一茬,一时语塞。过了半晌,他才低低道:你想要什么?我尽力。
谢峤挑了挑眉:什么都行?
沈孤雪:什么都行。
谢峤:那我要你的命。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甜丝丝的笑意,你给吗?
这是一桩赔本买卖。
谢峤心想,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的。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要挤兑一下沈孤雪。
说完后,谢峤抬眸看了过去,想看沈孤雪如何回答。
可怎么也没想到,沈孤雪握住了他的手腕,按在了胸口的位置,说了一个好字。
谢峤的手掌覆盖在了上面,掌心清楚地感受到了下方的脉搏跳动。
砰。
砰砰。
这是沈孤雪的命脉所在之处。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只要他想,翻手间,就可以立即夺走沈孤雪的这条性命。
谢峤的动作顿了一下,手指微微屈起,看起来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僵持了片刻。
谢峤收回了手,干巴巴地说:算了。
杀了沈孤雪,弊大于利。
其一,沈孤雪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明月宗的人必定要追查到底,中州不是魔宗的主场,若是与明月宗对上,不免麻烦;其二,医修说了,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沈孤雪的灵气哺育;其三
其三就是,谢峤对沈孤雪生不起杀心。
这太奇怪了。
若是在以前,给他一个杀死沈孤雪的机会,他必定毫不犹豫,杀了人之后,还要拍手叫好一番。
可现在,他竟然下不去手了。
这改变是如此的鲜明,让谢峤无法忽视。
他掩耳盗铃般想:等到孩子生下来了,沈孤雪没了作用,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是他的问题,都是孩子的错。
无辜被背锅的崽:?
谢峤哼了一声,努力给自己挽回一些颜面:你的命,先好好留着。他的手指点在了沈孤雪的胸口,日后我再来取。
沈孤雪的目光落在了那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回道:好。
两人暂时达成了共识。
谢峤侧过身去,倦意涌了上来,止不住地打哈欠。
窗外夜色正浓。
沈孤雪靠近了过去,伸手环住了谢峤的腰。
谢峤本应该推开他,可鼻尖嗅到了一股清冽的霜雪气息,让人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他呢喃了一声,最后还是靠在了沈孤雪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不消片刻,谢峤的呼吸就平缓了下来,陷入了梦乡之中。
沈孤雪低头,手指拂过绸缎般光滑的发丝,目光微微一凝。
谢峤的睡相并不好,明明有这么大的位置,却偏偏要蜷缩成一团,显得小腹弧度明显。他睡得熟了,唇颊上都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意,都看不出这是肆意张扬、心狠手辣的魔尊,让人心生怜惜。
许是夜太寂静了,沈孤雪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手指虚虚一抬,靠近了谢峤的脸颊。
他像是想要抚摸一下,可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在谢峤的发梢处落下了一个吻。
无人察觉的一个吻。
做完了这个动作,沈孤雪睁着眼睛熬到了半夜,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真的是疯了。
他喜欢上谢峤了。
晨曦微晓,大梦初醒。
谢峤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躺在旁边的沈孤雪。
两人靠得极近,经过一夜,散乱的黑发都交缠在了一起,分不出你我。
谢峤动了动手臂,想要收拢起自己的黑发。
他已经放轻了手脚,可刚一动,沈孤雪就反应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醒了?
谢峤嗯了一声,干脆坐了起来,直接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往日两人不是没有睡在一起过,可就像是见不得人的偷情一般,往往天还没亮透,就要分道而行。
现在沈孤雪还不走,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谢峤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自嘲地笑了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估计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于是他换了一个说辞:你不回去,明月宗那边无妨吗?
沈孤雪:无妨。
在明月宗中,沈孤雪的地位超然,除了宗主以外,无人能与他比肩,也无人敢对他置喙。
谢峤就是随口一问,并也没深究,他一时没有话好说,抬手蹭了蹭鼻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了一点晶莹的泪珠。
沈孤雪的目光一沉,想要伸手帮忙拭去,可手刚抬起,却又停了下来。
他的心情很复杂。
想要亲近,又不敢亲近。
沈孤雪知道,谢峤一贯讨厌他,如今只是因为腹中的孩子才被迫与他相处,若是越过边线,也不知会产生什么后果。
沈孤雪心中所想,谢峤暂且不知,他打完了哈欠,又觉得腹中空空,想吃点东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九娘。
胡九娘身为护法,是魔宗的大管家,平日里谢峤的衣食住行都由她负责。谢峤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
若是往常,胡九娘听到唤声早就来了。可现在迟迟不见身影,谢峤神识一扫,这才反应过来,九娘已经回西魔州了,而与她做交接的白骨应该还在路上。
谢峤半倚在了床头,想要去寻点吃的,又是在懒倦动。就在他犹豫不觉的时候,沈孤雪问道:怎么?
谢峤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饿了。
这个孩子怀得实在是辛苦,不仅动不动就要恶心胸闷,还常常腹中饥饿难耐。
沈孤雪又问: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