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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浪漫(ABO) 作者:阿伏

第7节

神秘的h17舰群固然不知出处,但保守了多年秘密的独立要塞同样神出鬼没。

多少人猜测独立要塞肯定就在废星,可是终究没人在废星觅得独立要塞的踪迹,眼下独立军跳出,大家却也觉得独立要塞就该在废星。

似乎任何事发生在独立军身上都不足为奇。

席来站在指挥室关注着战情,他至今没有想通,h17舰群从何而来。

“吴际被困在空间站了。”吴誉面色煞白闯入指挥室,他的个人终端上显示着吴际最后出现的地点,“我出去找他。”

吴际在第一批跟着自由军团撤出以诺的人里面。

情况危急,白盐不敢把他带在身边,此刻却还是出了岔子。

他看了眼坐标,皱眉道:“我去。”

席来却另有打算,他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又指了指外界的星舰防护系统:“不能动非公共频道,我得去接应裴鸣那支舰队。”

他戳了一下自己的心,向白盐眨了眨眼睛,拿着星际坐标离开了指挥室。

裴鸣的舰队是专门负责撤离独立军驻外人员的,理论上是在较安全的地方,白盐由他去了。

他们没有等多久,裴鸣的舰队就顺利返航了,裴鸣大踏步地进了指挥室,环视一圈颇诧异地说:“席总呢?”

白盐的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怎么?”

裴鸣抬了下手指,有些疑惑:“我们待命时遇到席总,他命令返航之后是和我们一起撤离的,还是游隼,怎么还没回来?”

白盐打开个人终端,那颗活跃的虚拟点突然有了实体选项,也就是说,另一个最高权限的人在刚才交出了所有权限。

他突然像个醉酒的人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地跪在地上,眼神却带着可以穿透实体的热度看向始终站在指挥室角落的吴誉。

某种不可名状的对人心的恐惧蚀进了他身体的所有缝隙,他扶着指挥台站起来,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掐住吴誉的脖子将他举在了空中。

而环绕在废星外的h17舰群似乎也得到了某种信号,终于剥去了所有伪装,黑色的海棠亮起在星舰的尾端。

作者有话说

所以现在是联盟、独立军和新出现的海棠军(不叫这个)三足鼎立的状态,白部长虐心攻的地位算是站稳了!

第二十三章

吴誉被掐着脖子,和空气的隔离让他迅速面部发红,但他却异常平静。

他的眼神擦过白盐的肩膀,平静地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手指有些痉挛。

他没有反抗死亡,他接纳了死亡,他在求死……

白盐倏地松开手,看着吴誉摔在地上。

死亡像是开满了芬芳花朵的绿色草坪,旁边有蔚蓝色的大海,天上是极圆的黄色太阳。有时会有飞鸟经过,他们排成人字;有时海水也会有波澜,泛起像飞鸟一样的痕迹。

——这是席来小时候最喜欢画的场景,也是他贫瘠绘画技巧的唯一表达。

吴誉曾经问他,有大海有飞鸟有土地,为什么不画房子上去?

席来说,房子是家,而家在心里,他画不出来。

他画不出来的家最终成了他半生的追求。

吴誉逐渐从恍惚中醒来,喉咙很痛,他虽然没有挣扎,依旧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他的声音非常粗糙,失去了往日绸缎般的顺滑,他说:“很替席来不值吧。”

白盐却说:“他的缺憾是当年的吴誉,那个吴誉值得他的十二年。你是他的旧梦不错,可是他已经不再做这个梦了。”

一艘星舰在他们说话间滑入了机库,白盐感觉自己心跳如鼓,又意识到那是陈欢,他的心重归死寂。

陈欢一路疾奔,进了门先发现了气氛不对,但他还是坚持说:“大统领在撤离途中遇刺身亡,是画了海棠的星舰。”

说完了要紧事,他看了看仍躺在地上的吴誉,和脸色俱沉的其他人,迟疑道:“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愿意……没有人能够在此时回答他的问题。

席来的生命数据闪了闪,彻底熄灭了。

编号001的星舰快速地向指挥室发回了团长的遗言,这是正常程序,每个人在出征前都会准备一段,有些人能用上,有些人用不上。

席来的声音轻快,像他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说:“我以下一任团长的标准培养了埃罗多年,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我们每一个人都终将离去,我的离开能让另一个人升官加爵,我认为自己死得其所。埃罗冷静客观、理性有序,他是最适合承担此项重任的人,至此,我也没有别的牵挂,就希望……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吧。”

这段录音是四五年前准备好的,背景音有些嘈杂,能分辨出炮火相交的声音,是当时的席来面对可能的死亡时的遗言。

就在此时,外界突然燃起了烟花。

遗言的受领人埃罗已经获得了移交的团长权限,他低头看了眼终端,是席来之前设置好的程序。

烟花急速升空,在一片黑暗中绽放成了数行闪亮的文字——恭喜席来卸任成功。

在席来卸任成功的烟花下,001发回的录音又响了起来。

“我的私人财产将由我的伴侣白盐继承。”

很短的一句话,这是去年秋天,白盐和席来婚礼的前一天录好的。

埃罗看着白盐,白盐抬起手伸向了衣领,他以为他想松开衣领喘一口气,却看白盐反而抽紧了领带。

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又像是完成了坚不可摧的最后一个步骤。

白盐问陈欢:“希尔遇刺,确认死亡了是吗?”

陈欢点头。

白盐也点点头,沉声道:“我们和自由军团汇合。”他又转向埃罗,“独立军接下来的安排我想你都知道,就按席来……你们原本的部署去做,这段时间注意安全,我会抽调一部分人协助你们,其余的事等他回来再说。”

埃罗全都听了进去,在等到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白盐的眼神在某个瞬间变得茫然,那一刻他的无坚不摧露出了破绽,却又在下一秒重新武装,他说:“很快。”

席来的失踪像是在一件非常坏的事情中心投下了一颗石子。因为这件事足够坏,一颗石子不能改变坏的程度,也无法推进坏的进度。

就是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沉入谷底,悄无声息的。

星舰画着海棠的神秘势力从始至终没有发声,但是破坏力惊人地击破了联盟的士气。

因为联盟星舰的接连毁损,数亿难民被困在各个空间站。在逼仄的环境中,个体被压迫到了极致,暴力逐渐侵蚀了人类的神经。

以诺的沉没最终导致了中央政府的分裂,以荣耀军团为首的代表选择联合其他星球安置难民,而以自由军团作为核心的官员选择重建秩序。

联盟的荣耀、自由和独立,名存实亡。

自由军团选择的重建地址在偏远星系,不同于以诺曾经的位置,新的星球远离中心,只开通了寥寥几条跃迁通道。

新的星球名叫奥格,只有夏冬,气候不宜人;只搭建了必要的功能区域,环境不宜人。

观望的人们戏称奥格星是北方政府,破除了联盟旧的贵族制度,任何人在这里都能获得平等的身份,法令宽松,形势透明,基建速度能跟上快速扩充的人口。

蒙德将军自然成了奥格的代言人,这位将军早在联盟时就以心直口快著称。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始终在他身旁的前八部部长白盐。

据说白盐是奥格背后的主要资助人,在与南方政府斡旋过程中,白盐发言频次不高,但他不多的发言却在星际流传甚广。

最近一次是南方政府的发言人质问他与独立军的关系。

白盐这人生得实在好看,每次露面永远是衣冠楚楚的样子。他表情管理得当,喜怒难测,从他脸上永远窥不出他真实的想法。因此有很多人仅因外部形象就认定他巧舌如簧,毫无半点真心。

白部长那天没有思考多久,他说:“席来是我的伴侣,我们之间享有无尽的信任和尊重……”

他的话显然没有说完,但很多观看着这场辩论的人惊觉,这位北方政府的发言人在提起自己的伴侣时,向来行动有序的人,却在发言结束后下意识地抬起手吻了吻自己的戒指。

白部长无意识流露出的一丝真心,让观望的人拓展出无尽的情愫。

人们不怕虚假的人,却怕无心之人。

埃罗始终关注着奥格的动态,白部长说这话时,他正好听到了。

席来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在他耳边响起了,人们更愿意用前任团长来称呼他,似乎一个严谨的称号能够将悲痛与现实剥离开来。

他以前总认为席来说培养自己是胡闹,只是找借口推卸责任,也认为自己难堪大任——一个在废星的烂泥里长出来的男孩,能够做独立军的团长吗?

答案却是能。

那些过去被他仰望的事,如今变成了他略扫一眼就可以给出结论的批复,独立军在他的任上占领了废星,建立起了完善的而不是用星舰去弥补的防御系统。

席来给所有人都铺好了一条盛放着鲜花的路,独他一人,留下两条遗言,不见踪迹。

第二十四章

席来再醒来,是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床铺柔软,头顶挂着星空灯,空气里似有若无的飘过熟悉的洗涤剂香味。

他恍恍惚惚想,这个牌子的洗涤剂在独立军叛离之后的第二年就停产了。他听说要停产,打仗打得头都要掉了,还是囤了许多,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都用完了。

席来突然清醒了,他向右看,吴际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床边——放倒他时也是同样的表情。

席团长在一条既浅且宽的y沟里翻了船。

吴际说:“你醒了。”

“废话。”席来叹了口气,“要不……你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吴际笑了一下:“失礼了,再次见面,我是伦恩。”

这就说的通了,怪不得吴誉说吴际不是他的孩子,合着吴际是他老公。

席来想抬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他又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假星空。

吴际,不,伦恩有些诧异地问:“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席来不看他,说:“你们这些反派,不用问,自己都会倒出来的。”

伦恩和一般的反派不同,他笑了一下,跳下椅子出去了。

席来被困在了曾经的卧室,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不止是没有力气,思维也跟着变得混乱麻木。

他有时能想起自己已经成年很久了,有时却以为还是准备高考的时候。没有人踏足这间卧室,他只能自己和自己对话,说过去的事,说现在的事。

在时间的乱流里,他偶尔也能想起白盐。

白盐……他刚把自己的心郑重的交了出去,谁知过了一会儿就一失足成千古恨。

席团长是个骗子,骗人心,还轻易地给出许诺,现在好了,他的糖糖该多难受。

席来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有一万个蜜蜂和蚂蚁同居,前者筑巢,后者挖洞,活生生搅得他头晕目眩,几近发疯。

在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很久之后,伦恩又悄悄的来了,坐在床边,托腮不知想着什么。

席来这会儿有一点清醒,心里烦得要死,既希望他赶紧滚蛋,又渴望他说几句话。

伦恩沉默了很久,皱着眉,语气疑惑:“白盐在找你,他还在找你,为什么?”

席来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出声,当年跟在吴誉身后满嘴说爱的伦恩,现在却问为什么。他笑出了眼泪,却因为全身乏力没办法擦掉,这让他说话时像在哭一样:“因为他爱我。”

“爱?”伦恩却更疑惑了,他又问,“我认为我曾经拥有过爱,可是爱太短暂太浅薄了,任何外力都能让爱烟消云散,爱太无力了。”

席来仍笑着:“对,爱非常无力。爱如果有用,白盐不用找了,他对我的爱就能把我送回他身边。”

伦恩说:“你是爱着的。难道你对那些过去不在乎吗?你的感情那么饱满,为什么要和自己做告解?”

这老东西从哪儿听到我说话了,席来面色不变:“你管太宽了。”

伦恩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你不恨吗?夜半惊醒时,你能忘记吴誉留在逃生梯上的血吗?你能忘掉那些死在跃迁通道里的学生吗?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敢告解?”

这人八成是疯了,席来说:“恨,我恨死了,死去的人回不来,活着的人杳无音信。我用了十二年,才能把吴誉救回来,才能借着白盐在联盟企图翻案。可是以诺都不见了,恨意牵着我走了那么多年,我凭什么不能和自己告解?”

他说:“我把一辈子浪费在你们这些老东西身上,就值得吗?我稍微向前走一点,复仇不再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事情,就错了吗?我恨够了,我不能去爱一个人吗?”

“恨,我真的非常恨,直到现在,如果当年的主使者站在我面前,我也会用尽所有手段让他不得好死。可是吴誉回来了,这件事不再紧迫,我可以慢慢地、慢慢找出那些人,我可以在午后、在太阳下亲吻我爱的人,我为什么不敢?”

“你们这些人……”席来眼睛发红,“把人的心当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敢在我爱的人面前,让他看着我被最深的执念欺骗,看着我消失在这个宇宙?你怎么敢!”

他恨死了。

他记得自己匆匆找到吴际,在规律剧变、人心惶惶的时候,在他急着回去安抚爱人的时候,吴际却从身后给他注s,he了不知名的液体。

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数据逐渐消失,遗言被发送回独立要塞。

去他妈的告解,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疯了。

吴誉不是人,伦恩也不是人,这些旧人一个个翻脸如翻书,他们怎么敢?

伦恩一直茫然地盯着脚下的地板,直到他听见席来的呼吸声明显不对,有粘稠的声音自他的喉咙翻腾着响在狭小的空间,他终于看了眼席来。

——席来眼底有红斑,不知什么时候折断了木床的栏杆,粗糙的木头cha在他的掌心。

席来挣扎着从床上半坐起来,久未行动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像个僵尸一样把栏杆从掌心拔出来,面色可怖。

“你不说,那我问你,这十二年,你和吴誉躲在哪里?你们计划着什么?你们糟践了我的心,你们伤害我的爱人,你们披着人的皮、装作人的样子,想要什么?”

伦恩猛地吸了一口气,他一掌拍向席来视线死角的呼唤铃,很快涌进一队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席来被迫重新躺回床上,眉头紧皱地昏了过去。

“把他转移到医疗舱。”

当席来打定主意不再配合,即使是曾经的吴誉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桎梏。

这人从小就不算多光明磊落的人,打群架时先揍对方最菜的一个,到后来领着独立军做两头通吃的贪婪生意,他有的办法伤害别人,也有的是办法伤害自己。

监禁他的医疗舱一路升级到当今市面上最高级的一档,任何伤口都能在几秒内迅速痊愈,但依然无法阻止他疯狂的自残行为。

他像切割钢筋水泥一样破坏自己的身体,用不断的失血强迫自己停留在清醒的层面。

伦恩一直在观察他,他是吴誉的养子,但他们当年的交际并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席来还是一个耍小性子的男孩,什么独立军的传奇团长,太虚无缥缈了。

但眼下,他似乎相信了这个男孩是在他们都离去后,一个人咬着牙合着血扛起了所有的重担。他不怕疼、不怕苦,可他怕自己饱满珍贵的感情被破坏,这才是世上对他最有效的惩罚。

席来确信自己体内确实有最适合发疯的基因。随时随地,只要他想,他就能突破那一层底线,把自己放逐到ji,ng神极度富饶的疯子世界。

他知道伦恩就在那扇窗外看着自己,因为现在的身体太矮,肯定还踩着高凳。他像在演戏,又像是真的疯了,一切亦真亦幻,只有一点是真的。

——白盐。

他混乱的前三十年人生全是糟粕,现在去看,仿佛是布满了漏洞的谎言蛛网,任何事、任何人都像是戴了面具的演员。可是白盐不是,他和自己一样,会痛、会哭、会想要崩溃,他鲜活、高傲、尊贵,在破败的旧记忆里宛若神祗。

况且,他有我的心。席来天马行空想着,我的心是这世上最纯粹、最珍贵的宝物,只有白盐托得起这颗饱经风雨却依然娇嫩的心。

他像世上最不要脸的人一样,在幻想里夸白盐、夸自己,在现实里骂伦恩、骂吴誉。

也许是真的疯了。

伦恩认为自己终于鼓足勇气踏进了盛着席来的房间,他躺在最先进的医疗舱里,却面色苍白,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

席来听到他的声音眼皮都不抬:“你想好说什么了吗?没有想好就滚出去。”

“想好了。”

伦恩并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过于矮小的身体只和医疗舱齐平,看起来仿佛低人一等一样。

“海棠最初被通过,是因为有人说,oga如果拥有强健的体魄,就再也不会被玩坏身体了。但后来他们发现,植入海棠的oga,极难在自然条件下受孕,即使是玩具,不能繁衍也很败人的胃口。因为这个原因,海棠被叫停了。”

“很丑陋吧?看似装满了这世上高贵灵魂的联盟,背地里却肮脏地让人作呕。他们杀了那些学生,却后悔没有留下植入海棠的活口,不知是哪个脑子活泛的,提起吴誉……”

伦恩停了停,似乎在组织语言,很快他又继续说:“吴誉在起初的几年确实受尽折磨,甚至是我,为了逃离联盟身体全毁,不得不缩进了这具躯壳。”

“说实话,毁了以诺只是一个开始。”

席来的眼球动了动,以诺的死亡果然不是一个意外。

“吴誉是个天才,他从海棠和人类身体的共鸣获得灵感,开发了可以通过入侵非公开通讯频道获取护盾频率的监测系统,甚至是一个星球的死亡也很简单。”

“像你的独立要塞一样,依托于星球的力量获取能源,我们只是用数个独立要塞的需求对以诺施放压力,以诺就死于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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