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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书[GL] 作者:歌逝

第2节

第6章 零陆 不甘

何念新乱七八糟地惦记着怀夏的时候,怀夏正忙着做大事。

她将何念新教的那半本蒙书又默背了一遍,杂糅上每每在太后那里听皇子背的名词佳句,将其中的典故挨个解了一遍。她的记性不错,更何况难得能汲取这一星半点,记得更为牢靠。熟悉过一遍之后,怀夏暗自点了点头,准备今夜面见父皇时背予他听。

待到贤妃将怀夏叫去,怀夏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思全都掩藏好了,摆出自己寻常的模样来,低头迈入宫中。

今上已年过而立,对着几个孩子,问的最多的便是:“听闻贤妃说,怀夏这些日子开始学女红了?”

“只是学了点皮毛罢了。”怀夏怯怯道是。

做父皇的却不以为意:“不过是寻间事做,咱们清平公主,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女儿,需向夫家小意讨好。”天子自有一股傲气,其实不太喜怀夏这怯生生的模样。

怀夏低头片刻,道是:“女儿还学了……学了点书。”

“哦?”高座中的男子垂眸,只见怀夏也低下了头去,带着点害怕地抬眼角瞄了一眼贤妃,又赶紧不看了。

贤妃出身不高,家中对女子管教也严,本身是不通文墨的。怀夏极少踏出玉鸢宫半步,是如何能学书?男人有了点兴致,点头问道是:“讲来教父皇听听。”

怀夏便低声讲了起来,小女娃的声音极细,像是滴落岩石的泉水似的好听。说的东西倒是没什么新意,无非是给孩童开蒙所教授的那些。今上从两个年岁较长的皇子那里都曾听过,不过从一个女娃嘴中听这些,还颇有几分新奇。

怀夏知道的不多,很快便讲完了,而后才大着胆子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神色中有着不敢显明的对夸赞的祈求。

而一旁的贤妃面色不虞,难得陛下来此,也不敢发作,只皱着眉头,望着女儿,却颇有几分陌生。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的?

今上亦有此问:“玉鸢宫中可是有女夫子?清平的开蒙先生是哪位?”

“回父皇,不曾有女夫子。女儿是……是在皇祖母那儿,听两个弟弟给皇祖母背书,才学来的。”怀夏自然不会乖乖将她与何念新的事道出,而是这般解释。

男人眸子难得一亮,照此说法,怀夏不过是听了旁人讲过两遍,便将这些对孩童而言甚是拗口的之乎者也记了下来,连其中的典故也能讲名,可谓是聪慧得很了。

只可惜是个公主,也幸而是个公主。今圣一向思虑颇重,片刻功夫,脑子里转过了不少的念头。瞥了一眼满目的不赞成,虽不敢明说,却也掩不住了的贤妃,他心头轻笑一声,难得亲昵地把怀夏拦到自己怀里。

已是想不起上次抱自己的长女是什么时候了,此时怀夏的身量已然长了不少。

“清平怎么会去费力记这些,可曾想读书?”他松了手,问怀夏道是。

怀夏猝不及防地被拥了这一下,愣怔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今日的打算。她咬着唇,低声唤了一声:“父皇……”小娃娃今日一整天都在琢磨着该如何向今上提出此事,却还是不太敢直白地说出口,“女儿……可以吗?”

自然没有哪条律例阻碍着女儿家研习圣人之道的道路,但毕竟哪怕是才富五车,却因为生作女儿身,不得入朝为官为宰,也少有女子愿在此下得功夫。却不曾想怀夏便是那绝无仅有之辈,她暗自对自己道是,凭什么两位弟弟能学得,她却不能?这等话并不敢在父皇面前直言,只是作小心的模样,试探地去问,反而惹得那位能定她一生的男人的几分怜惜。

“哈哈,有什么不可的?”男人笑了笑,左不过两位皇子也才开蒙,讲的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治国之道,让怀夏跟着听一听也无大碍,“明r,i你便同你两个弟弟一同念书去吧!”

贤妃忙劝阻道:“这……陛下,清平毕竟是女儿家,恐怕多有不便之处……”

今上却极不爱被人阻碍,摆手道是:“这等小事,不比过虑。朕叫人明日一早便先送屏风去上书房中,叫怀夏在屏风后听讲便是。”略一思考,男人又道是,“二皇女与三皇女年岁也不小了,明日叫她二人也跟去吧。——清平,你是做姐姐的,两个妹妹可便需你多教导了。”

“是。”怀夏连忙应了下来。她之前未曾想到最终二皇女何渺云与三皇女何千曲也会被牵连进来,此时再回想,也知自己在父皇面前并非是掌上明珠,自然不会有独一份的恩宠。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也不曾失落,反而因为能念书了,还挺开心的。此时才觉察出自己后背已然是出了不少的冷汗,小小年纪,头一回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种不能展露于人前的算计手段。饶是怀夏装得再平常,也是紧张得很。

她便就此告退,叫宫女准备好了洗澡水,把自己玉一样的身子泡了进去。贤妃一向重视女儿,给怀夏的乃是调理身子的药浴,并不浓厚的药香被热气蒸腾着弥漫开,怀夏将身上的汗洗净,再也让人寻不出痕迹来。

今日有父皇在玉鸢宫中,母妃是不会有空来训斥自己的,但总逃不过明日去。还需再想个缘由,说服母妃才行。怀夏又盘算起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却又畅想起了明日的上书房,想自己下次再见何念新的时候,新儿姐姐可不是个爱用功的人,自己只要努力,定会比她更厉害,要吓她一跳,才行呢。

怀夏不觉抿起唇角,想勾出笑来,却因为惯常养出的谨慎,不敢叫周身的宫女觉察,将半张脸埋在水底,才敢放心地挑高了嘴角。

何念新的确是个不爱用功的,但想着还有怀夏等着她教,总算是耐下性子,听女夫子念经。

她摇头晃脑地跟着女夫子,有一句学一句。都道是读书百遍,其义自现,何念新可没那个耐性,一旦有不懂的地方,立刻就会打断女夫子,仔细询问过才好。而后又跟着学舌,仿佛自己也做了夫子,在冲着谁讲授似的。

女夫子是个细心的,这般仪态见多了,便不觉起了几分怀疑。旁敲侧击一番,何念新一开始没听懂,明白了先生问的是什么,更是摆出一贯的闲散模样,坚决不肯开口。

女夫子也瞧不出她是真心没听出来,还是假作的模样。若是后者,女夫子对何念新不免又高看一眼。她也不再问了,收起手中的书卷,又布置下今日该临的字,展开笔墨纸砚来,便端坐一旁以作敦促。

近日来何念新练字倒是积极了不少,一笔一划写得规整。没多久却又不耐烦起来,问女夫子道:“我这字简直无体可言,一看便是小孩儿写的,这可怎么办。”

“这便好比你的身量,哪有一夜之间便长成人的,都需慢慢来。”女夫子道是,“郡主还请多加练习才是。”

何念新皱起了脸,在心底里描摹了一遍怀夏渴盼的小脸儿,暗自给自己鼓劲。自己这可不是为自己学的,还有怀夏等着呢!

没有了自己,怀夏该多无聊呀!

自持甚高的何念新,得意之时,不曾想,怀夏可半点不是无所事事,而正端坐于上书房内屏风之后,手中摩挲着御赐的文房四宝。她用手指蘸水习字惯了,这还是头一回摸笔。手指微颤,怎么拿笔都有些不适。

幸而身后有内宫女官,上前帮她将手中的笔扶正了,而后便跪在一侧研磨。

怀夏身前屏风前坐了两个皇弟,身后坐了两个皇妹。年岁稍长得渺云是宠妃所出,为人颇为自傲,瞧不太起自己那不起眼的姐姐,又妒忌她得了封地、封号。从自己母妃那里得知,自己今后再也不能偷懒,必须早起念书,全是拜怀夏所赐,便拿眼瞪着怀夏的后背。念及前头还有夫子正在考校两位皇子昨日的功课,她也没曾开口。

同样是莫名被喊来的三皇女千曲,与怀夏一般,也是外家不显,生母也并不算得宠。小女娃与怀夏有三分相似,只是眸子更大一些,肖似三皇女生母。千曲茫然地左顾右盼,扫了一眼桌子上摊开的书,却是只能勉强识得自己的名字,便乐颠颠地在书中翻找着可否有“何千曲”三字去了。

怀夏对渺云的仇视倒是不作理会,眼角里瞄到了千曲的模样,心道是,恐怕千曲认识的字还没自己多,她要是想学的话,自己还得好好教一教她才行。

第7章 零柒 思思

何念新应付完了文武功课,终于抽出空闲来。正巧墨回来报,说是鸽子买回来了一批,请小郡主前去巡视一番。何念新好奇得很,不等墨回多说,便赶紧甩开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厮、丫鬟,往那个少有人烟的偏远院落钻去。

墨回买回来的都是半大的鸽子,才好驯养。鸽苗都是上佳的,各个健壮。何念新捧起了一只没比她巴掌大多少的幼鸽,却是不免失落:“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养大了呀?”

“郡主莫要着急,只有从小驯养,将来才能顺利地帮郡主送信。”墨回赶紧道是。

何念新也知道,自己念书、习武还得日积月累,不能妄图一蹴而就,何况鸽子不过是个畜生,c,ao之过急,反而会坏事。只是难免心情会失落些,嘀咕道:“人同人之间不一样,像本郡主便比寻常人聪明。这鸽子和鸽子之间,应也有更聪明的那只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咕咕乱叫的鸽群,妄图从它们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只可惜禽鸟毕竟没有人思,一只只张着黑豆似的滚圆的眼睛,茫然得很。

何念新撇嘴。

恰在这时,鸽群里有一只小家伙,仿佛是瞧出了何念新的失落。原本把脑袋折在翅膀底下,此刻却扬起脖子来,正巧与何念新对视。而后便一歪头,“咕”地叫了一声。

何念新冲着它眨眨眼睛,这个小家伙浑身羽毛是极为普通的灰色,并不抢眼。不过她想它们做的那事,也不适合太抢眼的小家伙来做。

何念新心下一动,直觉这个小东西恐怕要比它的同伴聪明半分。她试着吹了声口哨,伸手指,勾了勾,唤:“小东西,过来。”

那幼鸽立刻扑棱着翅膀,只可惜羽翼未丰,还飞不起来。脚爪不客气地踩在同伴身上,干脆直接踩着众多亲眷攀到何念新身边,绕着她伸出的手指看了看。

墨回才刚听了何念新那声口哨,还在心底里嘀咕这郡主真是半分大家闺秀的气质也无。此时见她这动作,也顾不上那点腹诽了,忙阻拦道:“呀,郡主!您可小心这畜/生,别啄伤了您的手指!”

小鸽子却是已经巡视过了何念新的手指,找不到半点好吃的,倒是没有下喙去啄,反而是很嫌弃地转身要走。

何念新赶忙反手抓住,自小习武的她伸手矫健,逮一只小小鸽子可还不成问题。抓到手之后,她倒是不太敢使劲儿,生怕把这个小东西给捏坏了,用两只手虚虚地圈起来,任由它扑腾,笑道是:“给这小家伙起名叫思思吧,本郡主宣布,它就是这群鸽子军的将军了!”

墨回苦笑,心想这小祖宗又在玩什么呢,却又想起来爷爷的叮嘱,只能点头称是。

何念新这才满意地将新上任的将军松开,想了想,学自家父王的模样,拍了拍墨回的肩膀:“好好干。”

也幸而墨回是弓着腰,何念新踮踮脚,就能拍到了。

心满意足后,何念新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出了这间小院子,玩耍去也。

上书房少监,不过是从五品,只负责为年幼的皇子开蒙。此任少监姓林,当年也是金榜题名的探花郎,领了这一职后,对二位皇子尽心尽责。

这位林先生并不敢逾越过那扇屏风,渐渐地屏风后的三个皇女便各有各的姿态了。只有怀夏还在端坐着,仔细听讲,虽说手腕有些抖,但还是坚持地落了笔。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同书本上的正气模样相差甚远。

怀夏皱着眉头。

而渺云已然是坐不住了,此间讲的东西,在她耳中听来是那么无聊,不及自己宫中的宫女讲的话本上的故事有趣。

而千曲却是察觉到了,那不常见的大姐,似乎是能听懂夫子在讲些什么。

小千曲有点想上前,却又因与怀夏不甚熟识,着实不敢,生怕这个皱着眉头的大姐生气。她等了半晌,心想母亲叮嘱过自己不要招惹几个哥哥弟弟,也不要招惹渺云姐姐,因为她们的母亲都很可怖。却没说过怀夏什么,想必怀夏姐姐,应该没有一个吓人的母妃吧?

想罢,她示意身侧的女官帮自己把桌上的东西抱好,而自个儿却提起罗裙,踮着脚,小心地小跑到怀夏身畔。

正对着自己的字迹不满的怀夏,忽然便见到身畔多了一双闪亮亮的眸子。

千曲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心唤了一声:“清平姐姐。”

怀夏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唇凑到千曲耳侧,低声道:“妹妹若是听不懂,姐姐等下了学再给妹妹讲。咱们先好好听讲。”

千曲小孩子心性,还奇怪自己还没说话呢,姐姐是怎么知道她听不懂啦?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噢!”坐在怀夏身边后,千曲倒是不敢再做些小动作了,而是端端正正地坐直了身子,努力去分辨林先生到底讲了些什么,只可惜书都没翻到正确的那一页。

怀夏颇有些瞧不过去了,伸手替千曲将书翻好。也不见身侧的女娃有什么反应,仔细一看,千曲头一点一点地,竟然是睡着了。

哪怕是睡着呢,却也是正襟危坐,端的是一件好本事。怀夏捂嘴轻笑,想了想,千曲什么也不懂,难怪会睡着,也没去叫醒他。

林少监一声今日便到此为止,而后与两位皇子互相受礼。伺候皇子的太监已经在上书房外等候着了,连忙将主子接走。三位公主待林少监走了,才可离去。

千曲等了半天了,连忙拽着怀夏胳膊,道是:“姐姐,姐姐,今日先生讲了什么呀!回去后昭仪娘娘肯定是要问过的,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昭仪娘娘要生气啦!”千曲的生母姓陈,未能封妃,也没得封号,是以在外面,千曲也只能以“昭仪娘娘”唤之,不可唤一声母亲。

“不急,姐姐给你讲。”怀夏道是,想了想,又回头问过渺云,“二皇妹向来聪慧,只是不知是不是头一回进学,可需要一同来听?”

身后只传来哼的一声。

怀夏也不多计较,道是:“是姐姐多虑了。”转头一个、一个地指着字教千曲去认,为她讲解一番,讲完了这些,又重复了一遍林少监留下的课业,怕千曲忘了。

千曲愁眉苦脸:“哎呀,还要回去临大字呀?我还想去玩呢!”

怀夏也不强求。她与千曲也不算熟,交浅自不会言深。

贤妃特地将迎露派了出来,怀夏便让迎露带好自己的东西,回玉鸢宫去了。

迎露将怀夏引去了玉鸢宫主宫,贤妃正坐在上首处,等她回来。

怀夏也不怕了,她从昨夜开始便清楚地知道,这一场训斥是免不了的。更何况,她知道母妃是对她好的,训斥再过,也不会害她。她之所以要做那件事,不过是因为,贤妃所谓的好,不是她想要的。

八岁大的女娃,已然开始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了。

她低声唤道:“母妃,女儿回来了。”

贤妃没有着急回应,而是瞧着自己的女儿。明明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r_ou_,长着长着,却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怀夏的脸廓及似贤妃,小巧玲珑,甚是可爱。贤妃瞧着,怀夏的一双眼睛,明明更小一些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同自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却是更像今上。

贤妃是杏眼,怀夏也是。但不一样的是,眸子里透露出的东西。

怀夏此时神色坚定。

“母妃不叫你读书,是为了你好。”贤妃不愿多说,干脆直白道是。

“女儿知道。”怀夏认了下来。

贤妃哎了一声:“母妃也是没曾留意,你竟然在宫宴上,还会去注意皇子背了些什么。宁可费这么大的力气!你这是何苦呢?”

怀夏这回没有低下头去,摆出她在自己父皇面前的低伏模样,而是抬起眸子,直视着贤妃,道是:“母妃,这是女儿想做的。”

“你想做的,你不想想,你这么做,平白在你父皇那里招眼了,会惹来麻烦吗?听闻二皇女今日可没个好脸色!”贤妃担忧道,“你想做,怎么不直接跟母妃说?”

这句说完,贤妃也自觉自己是说了句无用的话。怀夏如果跟她说,她定然有百般理由去推脱,不会让怀夏达成心愿的。

她只得悻悻地闭了嘴,也不去等怀夏回应。怀夏这事情已经做下了,也并非是什么有违祖制的大事。历代公主,只要自家乐意,也有的是能稍吟诗作词的。只是怀夏这丫头,这回如了意,以后还不知有什么鬼主意呢。

贤妃拿手指点了点女儿的眉心,摆出一脸恶狠狠的模样,道是:“咱们母女两个,你又是个女儿身,哪能有这么多的贪求!唉……这回你想着学书,下回你还能想习武了?”本想说难不成这小丫头,还敢贪那万人之上的帝位不成。只是虽是在自己宫中,贤妃这等谨慎惯了的人,也不会将这话说出口。

怀夏心下倒是不以为然,她的念新姐姐,不就可以习武嘛。先下她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但兴许哪天也会想着练上一招半式呢?

人的胃口,一直饿着会越饿越小,一旦可以填饱肚子了,便会越撑越大。怀夏如今便是那个刚知道吃饱滋味的小饿鬼,心中的祈愿,开始愈发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_╰)╭笼中雀要成老鹰了【喂

第8章 零捌 千曲

怀夏叫人在自己房中铺设了一张小书桌,同上书房的极为相似,简单四方,上面陈设的笔墨纸砚都是赏赐下来的,几个皇女并无别样。怀夏简单地铺开纸张,用镇纸压好。那镇纸于她这个小女儿而言实在是有些重,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林先生今日所留的课业颇为无趣,临写一些大字而已。怀夏却不嫌弃,抑或说,能真正提起笔来,对她而言,已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了。

怀夏回想着今日女官替自己纠正的提笔姿势,双腕高悬,因为紧张而紧紧攥住了笔杆,蘸了蘸墨水,深吸一口气,落笔。

而后板着一张正经的小脸,双眸紧紧盯着纸面,不敢错开半分,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如此描写了近一个时辰,怀夏才松了口气,终于把明日林先生要的课业都完成了。

唤人来将桌子收拾好,怀夏正准备入睡,却见迎露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正等在门外。

“公主。”贤妃身边的心腹唤她,而后叫身后的小太监把他们手里捧的东西全部都奉上,“此是娘娘赐下的,叫奴婢们去在库房里翻了许久呢。”

小太监手里的有上好的墨块,一方ji,ng致的砚台、雕刻着梅纹,白玉质地笔洗、乃是整块玉料挖出来的、略带翠色。怀夏此时并不太懂其中价值,但却知道,母亲拿给自己的,自然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

怀夏抿唇轻笑,亲自去贤妃那儿谢了赏。

第二日渺云直接告了假,言说是头疼得很,不能前来。千曲倒是乖乖地坐在怀夏身边,瞧着怀夏的新砚台、笔洗,也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拿了出来,给姐姐看。

两人也攀比不出好坏来,只看上面的雕花是什么花样。千曲的砚台上有只蝴蝶,她喜欢着呢。

林先生同两位皇子还未至,千曲抚摸了一会儿砚台上的蝴蝶,转了转眼珠子,道是:“清平姐姐,你帮我温习一遍昨晚的功课吧。”小娃正是最爱听大人夸赞的年纪,昨日因着怀夏细心的讲析,千曲回去向着她母亲照葫芦画瓢地学舌了一遍,狠狠被母亲夸了许久,正得意着。

怀夏便叫千曲拿出功课来。

千曲原本漾着笑意的小脸儿一下子变了,换做一副害怕的模样,也不说话。

怀夏问道:“可是没做?”

“做了……但写得好糟糕,重写了两回呢。弄得太晚了,没写完……”千曲小声辩解,说罢,磨磨唧唧地掏出她那尽管重写了两回,也歪歪扭扭的临字出来,想给怀夏看,又怕在怀夏面前丢脸。

怀夏抿唇一笑,也把自己的拿了出来,安慰道是:“姐姐也是第一回写呢,妹妹年纪又小,只要能写,就很厉害了呢。”

千曲把自己的大字贴在胸口放好,先悄悄地瞄了一眼怀夏写的,见姐姐的字迹也是略歪斜,根本不及书本上的方正好看,便是松了一口气,才瘪着嘴,将自己写的摊开了,比对在怀夏旁边,发觉还是自己写的更丑一些。

千曲转念又想,清平姐姐比自己大呢。等自己到姐姐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会更好的。心下觉得安慰了不少,便坐直了身子,只等林先生来了。

屏风前,皇子的功课是直接交由林先生查看的。屏风后,怀夏示意女官将自己和千曲的临字也收走。林先生见屏风后闪出的女官捧着几页宣纸时颇有些愣怔。三位皇女,有一位早已寻了借口躲开了,今日便没再来。另二位,林先生也没当她俩能有几分认真。

但既然两位皇女也勤勉地完成了,林少监也是认真地查看了一番。情知二位皇女之前并未碰过笔墨,林先生本来期待便少,如今见二人似模似样地完成了功课,倒是有几分欣喜,难得出言,赞许了两位皇女。

怀夏听之,只更想再问一句,比皇子如何,该需要多久才能赶上他二人,却又知道这等话说出口,怕要被外面候着的宫女太监传去各宫耳中,于自己与母妃不利,是以只是心里琢磨了片刻。

千曲却是个经不得夸赞的,听罢林先生的话,眼睛便亮亮地,恨不得飞回她母亲身边,好好耍个娇,道是先生今日夸她了。也便仿佛多了几分力气,哪怕今日林先生所讲也听不懂,千曲也坐得笔挺,一脸认真地在听。

只是,一下课,便又拽住了怀夏的袖子,娇声唤:“清平姐姐,先生讲的好快呀……”

怀夏也是颇有些吃力地在听。林少监年岁虽不算大,却也是一路圣贤书读上来的,讲起书来,会多多去讲其中道理。听在上书房中这四个娃娃耳中,便十分无趣。

怀夏颇为想念起何念新了,女孩子总是半夜跑来,为了不惊扰到旁人,说话的时候只能压低下声音,却压不住她的快活和恣意。何念新讲书,向来是先讲故事,说到兴处便手舞足蹈,半点女子的文静气息也无,却听得让人入迷。

她稍作怀念,便赶紧回过神来,免得千曲等过许久,也怕身旁的女官瞧出她的异样。怀夏捧过千曲的书,指着字挨个替她讲了,而后唤来身后的女官问道:“此处藏书何在,带本公主去一观吧。”没有何念新替她讲那些有趣的故事,怀夏也寻不到其他可靠的人了,便只能靠她自己。

上书房中藏书颇丰,女官虽不觉一个刚听了两日课的女娃能看懂什么,却只当怀夏是好奇,没多询问便带她去了。大皇子正巧也在那一处,因着没有外男,怀夏也没有特意去避开,简单招呼过后,她便四下扫视着,颇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犹如一个穷苦了半生的乞儿猛地闯入了一座金山银山,四下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藏,反而会不知该拿走哪个才好了。

大皇子颇为好奇地觑着这个甚少踏出玉鸢宫的大姐,见她小心地抚摸过每一册书的书脊,抽出后,瞧着外封上的那零星几个字都颇为吃力的模样,捉摸不透她来此是做些什么。

最终,怀夏寻到了一本,其上大半的字她还是能识得的,不至于看不懂。翻开头一页,却是个有关于先朝某学士的传奇。她也不指望自己能看得懂别的了,便打算先从这儿开始吧。

她原先看的太少了,只知道一座皇宫,四方宫墙,几家妃嫔,为了自己的子女外家明争暗斗。她现在想知道更多,从古至今,天下圣贤,都要从这浩繁卷帙汲取而来。

她开始有点怪自己醒得太晚,倒是白白耽误了时间。皇子开蒙的年纪是六岁,照此来看,她本该在两年前就可以学如今学的这些的。

怀夏小心捧好手中的书,放到自家宫女怀中,回得宫去。匆忙吃过晚膳,便向贤妃告退,赶紧回去,先作今日的功课,然后便点着烛灯,端端正正地坐着,开始看那传奇故事。

这本趣闻轶事,大抵是给刚开蒙的小娃看的,用语浅显,凭怀夏如今的一点腹中墨水,竟连蒙带猜地囫囵吞读了下去。她一边读着,一边放松了几分,倒不如最初时那般坐得笔直了。她先前听何念新讲故事的时候,是习惯了趴在床上,用柔软的双臂垫着下巴,眨着眼睛听的。如今她也趴在桌子上,耳畔仿佛想起了何念新的声音。

声音被刻意压低,却仍旧神采飞扬,说起这些先古圣贤来,仿佛与他们是忘年至交似的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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