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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十一觉得自己偶感乏闷,绝非因为心病。身体的和心里的,他分得清。在月色下摊开手,右手掌根,隐隐浮出一道红痕。小将军蹙眉,五指握拳再松开,红痕消失不见,仿佛是他幻觉。

罢了。叶十一翻身跳下墙头,睡觉去。

第二天大清早,宫里便来了人,说是贵妃思念他,让他进宫去,姐弟二人叙叙旧。叶十一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晚,也许阿姐并未看见他,怀着侥幸心理,惴惴不安地拾掇进宫。

红衣说什么都不肯穿了,叶夫人捧着衣服连连可惜,上好的料子,金丝缀的暗云纹,自家小儿子不喜欢,当娘的总不能逼他穿。不过叶十一出府门前,叶夫人提来自个儿做的糕点,嘱托道:给你阿姐送去。

叶十一接过来:好。

叶夫人又拿出贺澜送的阴阳鱼玉饰,扶桑产的小玩意儿,与中原风格大不相同,两条小鱼并尾缠绕,流苏上挂着剔透的海珠,十分精致。叶夫人最近喜欢打扮儿子,把阴阳鱼挂在他腰间:你贺澜哥当真好眼光。

辞了红衣,总不能再辞一块玉佩。叶十一哭笑不得,摸了摸鱼尾,拎上糕点盒:那我走了娘。叶夫人摸摸他脑袋:去吧去吧。

叶明菀在正德宫里等他,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叶十一到时,恰好快至晌午,姐弟一起用午食。

进了正德宫,因为昨晚那事还有些做贼心虚,便规规矩矩地抱了手在门外作揖,拜见道:贵妃娘娘,臣叶十一。

叶明菀整理好表情,步出殿门,挤出了笑来,朝他招招手:十一啊,快进来,饭菜都要凉了。她特意瞧了瞧他,没穿红衣,当姐姐的松了口气。那颜色太招摇,她不想幼弟在皇帝面前那么招摇。

阿姐一如往常,不见任何异样。她或许真的没看见,叶十一心存侥幸地想,那时李固恰好起身,拦在两人之间,叶明菀看不见他。就像那时他也没看见叶明菀。

可愧疚,不会因为看不见便消失。叶十一低下头,由着叶明菀拉进屋子里。

叶明菀与他聊了些家里的事,叶十一想起叶夫人嘱咐,劝一劝阿姐早日为陛下孕育子嗣。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劝皇帝和别人生孩子这事,实在非他所能及。于是三缄其口,不再说了。

姐弟俩各怀心思。叶明菀说着说着,忽然提及百年前皇家一桩旧事。说那时,懿宗看上了叶家一位将军。

叶十一记得这事,少时问阿爷,阿爷不肯提,等到长大才无意中了解事情原委。都是百年前的旧事了。

说百年前,懿宗好男风,那时王朝隐有衰退之象,但毕竟有祖宗治下的盛世,懿宗即便是个庸君,能守住祖业就行了。朝臣对懿宗要求很低,只要他不糊涂,便是苍生之幸。懿宗要玩几个男子,也都由着他去了。

谁曾料,这昏庸皇帝把主意打到了叶家头上。叶家人殊有容色,那一任的叶将军也是少年成才,正当二十五六的盛年,风流名声满长安。懿宗多次召叶将军入宫,两人见面,不在含元殿,也不在宣政殿,而是帝王内阁紫宸殿。

史书上对此不愿过多记载,只寥寥数语,将受宠,君夜留之共枕,出双入对,形影相同。

叶十一忽然觉得,阿姐话里有话。他不敢出声,静默地听她道来。叶明菀说:你该猜到了,懿宗宠幸叶将军,君臣之间,逾越了界限。叶十一蓦然感到,有什么压在头顶,将他狠狠压下去,一时间喘不过气。

小将军笑了下,笑容有些勉强,是挤出来的。叶家背负了太多,那些东西又沉又重,从小就由阿爷耳提面命地灌给他,他怎么能违背。

相爱本无错,只是不应发生在皇家,和叶家之间。后来懿宗发疯,叶将军引咎自缢,闹了个惨淡收场。叶明菀蓦然抓住他的手,有些急切地看他:十一,你明白吗。李叶之间,不应该。

就因为是忠心耿耿,百代忠臣的叶家?

我我明白,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叶十一低下头。阿姐一定知道了,他心想。愈发惭愧,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谁也找不着。他也不想与李固之间,闹成那般收场。

叶明菀深深地凝视他,良久,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十一,人生在世,多少由不得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阿姐是为了你。为了你身体里那玩意儿,不会那么快夺去你的性命。

李叶之间,又何止是表面上的明君贤臣,纠缠了两百年,那些复杂纠葛换一个小小的叶十一来,怎么承受得住,他还这么小。叶明菀怅然,取了筷子递给他:饿了吧,来吃东西。

谢谢阿姐。接了筷子却吃不下去,食不知味,浅淡尝了几口,又勉强自己填下半碗饭。心里却堵得什么都吃不下,即便感到饥饿,也不愿多用一口。小将军放了筷子:阿姐,我吃饱了。

叶明菀点头。正德宫里太憋闷,他想回去了:阿姐放心,过了六月我便回边塞。

叶明菀笑了笑,轻轻颔首。

出了正德宫,恍惚间,竟在深宫里迷失方向,环顾四周,陡生头晕目眩之感。叶十一驻足,去了边塞不回来,守住叶家名声然后呢装作无意打听长安城里的只言片语,或许有朝一日,他与阿姐生儿育女,他再遥敬一杯酒。

三妻四妾,五六儿女,七八岁月皆成过往。守住叶家人严苛刻板的教条,架不住爷娘传宗接代的要求,随便娶一位妻子,做下一个满身规矩枷锁的叶将军,然后他驾崩,或者他先死于疆场。

魏公不知何时出现:小将军。

骤然回神。叶十一转过头去:魏公。魏公躬身,抱着拂尘笑眯眯地说:陛下听说你进宫,召你去宣政殿一叙。

宣政殿不是紫宸殿。大概是公事吧。叶十一点头,跟上魏公去了宣政殿。

皇帝盘坐于榻上,面前一张案几,埋头批阅公文。叶十一走进去,不等魏公通报,李固头也没抬道:研墨。小将军茫然,视线转向魏公,魏公点了点头:去吧。

叶十一吸口气,默默地上前,拿起墨石慢吞吞地研磨,时不时打量他那只右手,已经上药包扎了,不再流血,应该没什么大碍。

走神时,忽然听到李固低沉的声音:看什么。吓了一跳,手中墨石跌落,慌忙捡起来,小声问:陛下昨日为何受伤。李固拿着朱笔的手顿住,磨了磨,掀了眼皮斜觑他:将军明知故问么。

臣不知道。

和女人说话开心吗?不咸不淡的语气,却分明是耿耿于怀。叶十一站的腿酸,干脆像皇帝一样盘腿坐下:臣不明白陛下何故质问。并非臣有意在宴上招惹。

李固放下朱笔,抓了叶十一胳膊,猝不及防往怀中拽来。

宣政殿宽敞,这会儿除了魏公,也只他俩。叶十一蓦然意识到,李固将所有人都遣走了。就连魏公都笑眯眯地躬下身,后退着离开宣政殿。

陛下,白日宣淫,于礼不符。叶十一撑着桌案试图爬起,却被李固牢牢按住,皇帝力气大的可怕,若非说使上内力,他断然挣不脱。李固俯身逼近,一如昨夜,贴的太近,连呼吸都交织。

叶十一浑身僵硬,扭头避开李固视线,紧闭上嘴,缄默不言。皇帝拂开他鬓发,忽然笑道:朕为你阿姐拂鬓发,无非是装装样子。若非如此,礼部可就逮着法子劝朕立后。有你阿姐在,朕便不必立后。

皇帝这是在解释么?叶十一满头雾水,解释这些做什么,况且他回过头:难道陛下不该立阿姐为后?整整七年,阿姐伴于陛下左右,起于落拓间,不曾辜负陛下阿娘说

话声止住。李固将他抱起来,叶十一手脚并用窜到一旁,默默远离他。

你阿娘说什么?皇帝悬腕提笔,在公文上披字,铁画银钩遒劲有力,是板正的好字。

没什么。竭力想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一直没敢在阿姐面前开口,到了皇帝这儿,仍是犹豫再三。直到李固转头来看他,叶十一才俯下身,没有劝谏的热切,只是带话而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理应与贵妃龙嗣方可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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