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执抬袖揉了一下发酸的眼睛,命人端来清水,先给姜悟清理了人中和虎口的伤口,重新换上药后,便将药油倒在了掌心。
学着此前谷太医为姜悟推揉的动作,细细将那淤痕推开。
那日他拿姜悟的手腕一下,就把他疼的冷汗直冒,今日姚姬下手却是比他重多了,姜悟愣是一声没吭。
这是什么道理。
也许是因为昨日睡的早,姜悟方才被叫醒之后,已没有太多的困意,又被舒舒服服的上了药揉了揉,那困意更是消散了不少。
他再次张开了一只眼睛。
殷无执瞥他,道:那只也打开。
姜悟不吭声,就只是看着他。
一只眼开,一只眼合,开着的睫毛卷翘,眼珠清透,合着的睫毛纤长,弧度优雅的像极了上钩的弦月。
殷无执的心,不受控制地咚了两下。
他试图找些话题来打破这有些微妙的气氛。轻咳一声,问:说实话,昨天,是不是装的?
是封印五识。
就是装死。
不是。
怎么装得那么像的?不疼么?
疼。
疼你不叫?
叫了就得听她吵,姜悟当时泡完澡已经犯困,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为了睡个好觉什么都可以忍。
但他懒得跟殷无执说那么多。
昨日若非是我。他不说话,殷无执又没忍住继续找话题:太后再继续掐你,你当真忍得住?
这一点的确得感谢殷无执。
姜悟在心里说,谢谢你。
但他嘴上是不会说的,他得让殷无执知道,他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一个该死的家伙,做不出什么知恩图报的事情。
没能得到对方的反馈,殷无执有些郁闷,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
疼。姜悟叫:轻轻的。
这就疼了?殷无执又有话说:惯的你。
那只眼睛眨了眨,姜悟的睫毛湿了。
哭什么?殷无执道:好了知道了,会轻的,真是,太后掐你的时候怎么不哭。
不是姜悟想哭,是这具身体想哭,从昨天被掐的时候就一直想哭,只是被丧批用强大的意志力按下了。
姜悟把另一只眼睛也张开,开始啪嗒啪嗒地放水。
殷无执:
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泪很快打湿了鼻尖与鬓角,连同脑下的床褥一起。
殷无执:。
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擦一下。
?
姜悟放完了水,说:擦一下。
殷无执终于回神,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其他的布帛,于是揪起自己的袖口,倾身要给他擦的时候,又发觉外袖上面有刺绣,擦上去估计会刮皮肤,于是把外袖卷起,露出里面柔软的内袖来,小心翼翼地给他蘸着眼周。
姜悟合着眼睛,很放松地任他伺候。
不管姜悟怎么想,他此刻用着人类的躯壳,在哭泣之后,眼周鼻子和脸颊都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绯色,看上去,十分可怜。
怪动人的。
殷无执默默收回袖口,姜悟抽了一下鼻子,瓮声瓮气:堵。
殷无执只好把衣摆撕下来,给他捏住鼻子,把鼻涕也擤出来。
处理干净之后,鼻子看上去更红、更可怜、也更动人了。
殷无执避开视线,道:还睡不睡,不睡起来吃东西。
天亮了么?
亮了。殷无执骗他。
姜悟问:几时了?
午时了。殷无执又骗他。
姜悟分不清时间,暗道难怪这会儿不困了。
他懒懒地躺着:那服侍朕起床吧。
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细细把他擦洗干净,殷无执主动提议:就在榻上用膳吧。
这实在深深符合丧批的心意,他毫不犹疑地点头:嗯。
早膳不必吃的太油腻,也不需要特别准备,丧批被投喂了红豆米糊,全程都很舒坦,因为殷无执没有跟他提有的没的,比如批折子去御书房等,这些一听就想躺平的信息。
丧批难得经历一次愉快的用餐。
餐后,殷无执给他擦了嘴,又伺候着漱了口,开口征询他的意见:待会儿臣抱陛下出去坐坐,好不好?
好。
哪有不好的道理,只要不让他干活,怎样都好。
殷无执同样经历了一次愉快的早餐时间,他慢条斯理地把自己也喂饱,漱口之后,来问姜悟:现在出去?
姜悟点点头,并主动张开了双手。
等抱。
殷无执道:今日风大,陛下戴个帽子。
帽子盖在了丧批的脑袋上,毛茸茸的帽檐遮蔽了他的视线。
?直觉不妙。
但身体已经腾空而起,殷无执脚步飞快,等到再次被放下的时候,丧批嗅到了满室的墨香。
他脑袋上的帽子被拿下来,眼前是排成排等待检阅的奏折,殷无执语气堪称温和:陛下坐着,臣翻给您看。
丧批:
他面无表情地
闭上了眼睛。
垂下了脑袋。
垮下了肩膀。
然后
死机一样地往后瘫。
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腰,稳稳地将他揽在怀里,嗓音低低地压着笑意。
开工。
第17章
殷无执开始骗人,这是丧批没有意料到的。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皇帝陛下都敢骗。
丧批被迫听他念了几份折子,一边敷衍地嗯啊一边思考,他是不是对殷无执太好了?
可回忆殷无执进宫之后的待遇,似乎跟好并无干系,虽然他很丧很懒的时候会稍微懈怠一点,可总体来说,对殷无执的羞辱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的。
是羞辱的力道不够?殷无执为何敢挑衅他的权威?他不该被昏君压得抬不起头,暗中策划怎么杀死昏君吗?
姜悟脑袋靠在殷无执肩膀,偏头去盯着他看。
看这份,是襄州送来的,如今很快就要过年,襄王殿下想回来探亲,顺便去宗祠祭拜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