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又重新出现,还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如此泰然自若,想是已经建造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殷无执到底还是太年轻,十九岁的少年郎,怕是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也只有这样不经人事的家伙,才会因为那样的事情羞耻到落泪。
丧批徐徐张开眼睛。
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殷无执没有走,应该是要开始蛰伏,准备谋划弑君了吧?
姜悟嘴还没动,便见对方弯腰,有力的手臂撑起他的肩背:来人,为陛下净面。
朕想再睡。
该用膳了。
殷无执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修炼被迫中断,只能另觅时机。
姜悟软软靠在他胸前,很快有婢女浸湿了手巾过来,殷无执的手顺着他的膀子下滑,轻轻托起他的手腕。
袖口挽起,小臂落在他的掌心。殷无执虚虚收拢手指,只觉得那腕子细细白白,脆弱不堪,仿佛稍一用力,就能给他捏断了。
他鬼使神差地去接婢女手中的布巾,手指伸出去,又猝然惊醒般收回,任由其他人给姜悟擦净了手脸。
等到洗漱完毕,姜悟依旧没骨头似地靠着他,说:朕不想动。
你几时想动过?
殷无执把他抱起来,搬到桌前放下,道:臣为陛下准备了一些吃的膳食。
姜悟慢吞吞说:不要。
殷无执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直接打开了桌上的几个陶罐,一股肉香飘出,姜悟更为抗拒:不。
这是鸡汤。殷无执告诉他:但陛下太久没有吃过荤腥,避免引起不适,待会儿再喝。
这是肉羹。殷无执继续说:臣亲自拿杵子将肉捣碎成沫,很烂,还是因为陛下太久没有食过荤腥,所以没有用大油大炒,只是蒸了一下。
姜悟:?
这一份,是蛋羹。殷无执吐息,越介绍越觉得自己像个曲意逢迎的舔狗,他沉着脸直接舀出来了一碗,道:就先从这个吃。
蛋羹上面浇了芝麻油,中和了那一点微末的腥味,闻着很是鲜香,最重要的是,它那嫩黄的身姿,在勺子里摇摇摆摆的模样,吃起来肯定不费力。
姜悟应该见过这东西,但他却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因为他并不是一直都在窥探这个世界,很丧很丧的时候,他会将自己完全放空,有时一放,就是好几年,甚至几十年。
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错过了世界上的什么变化,也不在乎是否错过了什么可爱的人可爱的事物。
就像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微不足道,所有一切对于他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
互相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问:为何要弄这些?
殷无执吹气的动作一顿,把勺子怼到他嘴边,一本正经地道:不要误会,臣并非为了陛下的身体,只是父亲说了陛下吃白粥一日,臣便要跟着吃一日,如今这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考虑。
这就解释的很清楚了。
姜悟思考着,提醒道:你应该说,你是为了陛下考虑,希望陛下可以吃的丰富一些。
殷无执的脸慢慢红了,他盯着姜悟,一字一句道:绝无此事。
对于殷无执来说,对他好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姜悟不失时机地宣示自己的权威,并对他进行压迫:从今天开始,朕只想从你嘴里听到好听的话,也就是说,不管你心中怎么想,嘴上都要奉承朕,阿谀朕,哄朕高兴。
你
不然朕就给你下药。丧批慢吞吞地说:把你变成一条只会侍寝的公狗。
殷无执脸色铁青。
啊丧批例行羞辱完毕,张嘴开始等待投喂。
殷无执手背跃起青筋。
忍。
终有一日,他要让这昏君跪在他面前,给他磕头认错。
蛋羹滑入喉咙。
这是姜悟第一次吃这东西,口感滑嫩,一入口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几乎连吞咽都不需要。
他看着殷无执手里的碗,后者正表情阴郁地对着勺子吹气,发觉到他的视线,便森森地看了过来。
丧批:啊。
殷无执喂下去第二口,蛋羹滑下去,丧批第三次张嘴。
殷无执一边投喂,一边拧眉,问:好吃?
嗯。
白粥其实还有些寡,流入喉咙的时候远远没有蛋羹顺畅,吃这个,简直是享受。
这一声嗯,莫名驱散了殷无执心中的郁气,一早上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半碗蛋羹很快下肚,殷无执放下碗,道:换别的。
好吧。
这个是红豆米糊,也不费劲。殷无执搅拌着吹凉,开始朝他嘴里送,姜悟吃了一口,然后闭紧了嘴巴。
殷无执:怎么,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吞。
姜悟说:要蛋羹。
不能光吃这个。
要蛋羹。
先试试蒸肉羹。
肉羹里挂了粉,勺子穿过去很是顺滑,可以轻松按得粉碎,除此之外,上面还淋着一层浓稠的酱,入口之时,肉沫会顺着喉咙滑下,酱则遗留口齿,分外引人生津。
殷无执哄他:如果嚼一下,会更好吃。
肉沫与淀粉的糅合,爽脆又不累齿的口感,堪称一绝。
他观察着丧批的表情,试探:再来一口?
不。
殷无执把勺子怼到他嘴边。
丧批只好含住,殷无执说:嚼一下。
丧批直接吞了下去,要蛋羹。
殷无执又不容抗拒地给他塞了第三口,道:嚼一下,就给蛋羹。
他不信有人可以抗拒那样的口感。
姜悟被迫咬了两下。
殷无执盯着他,呼吸微紧:好不好吃?
好吃。
殷无执嘴角上扬,听丧批又说:要蛋羹。
上扬的嘴角压了回去,殷无执面无表情地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口,丧批被迫吞下:要蛋羹。
殷无执脸色越来越沉,毫不犹豫地再给他塞了一口肉羹。
丧批:
他扭脸想找换个听话的人伺候,没寻到。
那,如果抗争毫无意义,就只有躺平接受了。
殷无执连续喂了他半碗肉羹,忽闻他打了个嗝。
他停下来看着姜悟。
姜悟又打了个嗝。
看来是喂得太猛了。
殷无执取过清茶,给他灌了几口,道:坐直,别总窝着,这样胃里的食物下不去,很容易撑。
丧批宁愿打嗝打死,也不会动的。
殷无执伸手,把他抱起来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