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接着往下讲。
祁棠又开始说,他目前确实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作为情绪的宣泄口。
等祁棠擥珲说完,张丞沉默了很久,屋子里只有从窗户吹进来那风的声音。
他发现,祁棠变了好多。或许是他以前根本就没看透过祁棠?
张丞捏着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理了下思绪,才缓缓开口。
我一个局外人,没资格去评判你们俩的事情,但局外人才看得最清楚对不对,所以我要提几个问题,你好好思考下。
祁棠:嗯。
张丞:第一,用部分去否定了全局,这个做法对吗。
祁棠:不对。
张丞:第二,无意伤害,和故意伤害,有区别吗。
祁棠:有根本上的区别。
张丞没说话了,只是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他。
这两人的事情,张丞算是摸得很清楚了,林安固然是有错,伤害了祁棠,但每一件都是无意。
为了保全继承人的身份而不公开祁棠那件事,可以说他自私,但不能说他不爱祁棠。
至于画室的事,张丞揉了揉额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
林安是出于好意,不能说他错了,只能说方式不对,而祁棠性格高傲,在他看来这就是羞辱,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两人频道对不上。
画的事,张丞想起当初他亲口告诉林安那幅画的重要性时,林安满那脸绝望的样子,他觉得,画应该是无意中给弄丢的。
因为这三件事,祁棠推翻了他们所有的过往,得出了林安不爱他的结论。
并且,不管后面林安怎么弥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爱意,祁棠都不原谅,还坚信林安不爱他。
这是用局部去推翻了全局。
然后,祁棠对林安做的事,每一件都是在蓄意伤害。
无意和故意,这两个词有根本上的区别,不然为什么法律都会把故意损伤他人财产和无意损伤他人财产分开受理呢?
当然也不能说无意伤人就不用付出代价,但作为局外人来看,林安付出的代价已经够了。
张丞只是点出了关键,没有把话说得很白,但祁棠那么沉稳聪明,一定很快就能想通的。
好半晌后,祁棠捏紧勺子,抬头的眼神有些可怖。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错了吗。
张丞有些被吓到了,他从来没看到过祁棠这个样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冷静点。
祁棠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面色冷得让人心惊:我很冷静,一直都很冷静。
张丞没接话了,他忽然发现,祁棠跟他说这些,并不是想找一个帮他分析事情、理清思绪的人,仅仅是想得到赞同。
而为什么这么急于得到赞同那是因为祁棠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错了。
他在害怕着。
害怕自己做了错误的事。
张丞皱起眉头,说:我去给你收拾房间,今晚好好休息。
丢下一句话,他起身进了客房,这段路程,他一直感觉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盯着。
直到房门关上,张丞才松了口气。
但是等再从屋里出来时,客厅里却没有祁棠的身影,他离开了。
张丞有些懊恼,他好像不该自作聪明去掺和祁棠跟林安的事。
朋友嘛,分两种,一是出了事站中间理智地帮忙分析,解决问题,不偏袒任何人,另一种是坚定地站在自己朋友那方,坚定地支持、并偏袒性地维护他的利益。
张丞感觉现在祁棠需要的是后者。
从张丞家里出来后,祁棠走了一路,他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失控,至少不该把情绪发泄在张丞身上。
本打算随便找个宾馆歇息,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秦晓。
一辆黑色跑车停在路旁,秦晓打开车窗朝他挥手:上来坐坐?
祁棠没拒绝,因为外面风刮得很暴戾,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了。
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回国。秦晓递给他一瓶牛奶。
祁棠接过,随口回话:走得太匆忙。
他这次回来,其实是因为国内即将举办一个画展,祁棠之前在美术大赛得奖的作品会出展,举办方邀请了他,而秦晓纯粹是凑热闹。
不过这样大规模的画展,错过了很可惜,两人都觉得有必要回来一趟。
秦晓瞄了他两眼,对这话似信非信,但也没深究。
今天看到祁棠,倒是让他想起了小半个月前的另一件事。
我之前在法国看到林安了。
祁棠动作顿了下,没说话。
秦晓:就那次你跟我哥被泥石流困在庄园,逃出来的第二天我哥打电话让我过去接他。
然后早晨时,我在你们住的那个宾馆门口,看到了林安。
祁棠终于给了秦晓一个眼神,看来之前他推断的没错,林安果然找去过宾馆。
秦晓接着说:他坐在台阶上,样子很颓废,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特别绝望,一直在抽烟。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冲进去杀人。
说到这里,秦晓顿了下,有些后知后觉:不会是知道你跟我哥开房去了吧?
祁棠点了下头:嗯。
秦晓有些唏嘘:宾馆老板说,他在门口坐了一晚,状态癫狂,看起来很可怕,要不是另一个人给了一些钱,老板差点报警。
安静地听着这些话,祁棠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没想到,那个人在门口等了一晚。
更没想到,林安一个人脑补他在房间里跟别人欢爱的画面,反复被煎熬折磨,还能忍住一晚上不冲进去。
那天回去后,林安虽然有点疯,却没有伤害他,只是很难过很伤心地抱住他,温柔地问他
祁棠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闸刀一般猛地斩断脑子里的思绪。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身旁的人还要说什么,祁棠直接截断他的话:我想安静一会儿。
秦晓眼珠转了转:好吧。
*
又过了一段时间,祁棠平静了很多,他感觉似乎真的放下了,对生活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画的画也不再是空有外表,没有灵魂。
想起林安的时候,也很平静,林安在他心里,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前任了。
虽然还爱着,但一切都过去了。
再次见到林安,是在那个画展上。
祁棠也没想到,林安真的追过来了,看到男人的瞬间,他僵在了原地。
能看得出林安这些日子过得很煎熬,因为他虽然衣着光鲜,但嘴角的胡子已经长出了青碴。
林安是个很爱形象的人,以往从来不这样。
还有那双狐狸眼,祁棠发现,林安的眸子里没有了光。
就算是在看到他的时候,也只是微微闪了闪,然后归于死寂和晦暗,还有盖不住的疲惫和绝望。
多像啊,祁棠想,跟他当初分手后的样子多像啊。
林安脚步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后,丝毫犹豫都没有,提步就朝着祁棠过去了。
但是祁棠并不想见林安,他发现,秦湫说的什么情绪麻木期,他已经过了,逐渐能感知到了。
祁棠头一次觉得有些害怕。